以砖厂厂长的能力来说不可能出现在韩境元出入的场合，那就只能是遇见了税务局的人。
韩境元看起来也是很不喜欢这种事情，他语气不好地说：“等再过个几年这些个厂里全都是亲戚朋友了还怎么工作！”
杨风给他竖了竖大拇指，这人的敏锐度真是绝了，拍拍背安慰安慰人。
“弊端过大的时候就会改了。”虽然还有十几年。
现在国营工厂里已经出现了很多买官卖岗的情况。
厂里的福利待遇又好，一个人的衣食住行医育全被国家包了。
前期托起工业帝国的巨手，后期被这种无节制的用人制度腐蚀成了吸血的毒瘤。
无数入不敷出的小厂宣布倒闭，而那时的工人却不是吃第一批工人红利的人，最惨的永远是最底层的劳苦大众。
谈论实事讨论不出个结果最后还是容易让自己内伤。
七月月底，杨风带着焦小花和黄霄来到了此行第一站，广州。
“这咋这么热，能把人烤死。”
第一次来到远方的大城市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反而被热浪逼得难以下脚。
杨风上次来的时候还没到夏天，没有感受过这么大的热浪。
不过她有准备，戴上草帽熟门熟路地带着两人去找宾馆住下。
让两人先收拾，她出门买了一袋子雪糕回来。
一人一根儿，焦小花现在就算赚钱了，买雪糕也只给孩子买，第一次吃雪糕还是老板给买的。
她两只手握着小小的棍子一点一点地从最上面开始舔。
等她舔平一截，黄霄都吃了两根了。
“好了，少吃点儿，小心吃坏肚子，吃坏了就留你待医院里，缓下来就出去吃饭。”
黄霄咽下最后一口雪糕，即使他还很热，也不敢再多吃了。
跟杨风相处得时间越久，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敢轻松以待。
时间短暂，杨风想去的地方很多，歇好了就带着人去吃饭，在天黑之前，就坐着公交跑了好几家店。
“姐，这儿怎么这么多的确良啊，京市都没这么多吧？”
“进口回来的第一个发行处，能不多吗？”
杨风现在是起步阶段，她给自己定位的就是商业设计师。
所以她不会拒绝的确良带来的巨大商机。
即使这种化纤布料缺点有一箩筐，在现在人们的眼里还是顶顶好的东西。
在京市都要被挂在供销社墙上的的确良衬衫，在广州街头已经有小贩在卖了。
黄霄上去问了一下价，一脸苦色地回来：“这怎么比京市卖的还贵！一件衬衫十块钱！抢钱吧！”
“不是抢钱，是抢你。”
走到下一个路口杨风过去问的，杨风说这里话说不太好，但她能听得懂啊。
黄霄和焦小花在远处看她都快跟小贩吵起来了。
“我还从来没见过杨师这么大声说话……”
黄霄也瞪大眼睛：“我也没见过……一会儿见势不对咱俩就冲上去保护杨姐，虽然那男人不是很高，但毕竟是个男人。”
焦小花闻言严阵以待，生怕自己待会儿反应慢了。
她还以为黄霄认识得早，能比她多知道点儿杨师的脾气呢，看来和她也差不多。
莫名地，焦小花就有了底气。
他们俩想象中的撕破脸皮大打出手的画面并未出现。
杨风大声地掏了钱，那小贩熟练地装好袋子，大声递给她。
杨风提着一袋子衣服过来，“一件儿一块，买了二十件。”
黄霄眼睛都直了：“怎么可能！”
他接过杨风手里的袋子，恨不得头埋进刨，就算没二十件十来件是很明显有的。
而杨风没必要骗他，也就是说这一包衣服真的有二十件。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回去的路上黄霄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码头上的人远比你想象中厉害。”杨风解释了一句就陷入思考。
黄霄还想问被焦小花拉了一把，一路沉默着回到住处。
杨风说了一句让他们好好休息就自己回了房间。
他们三人一直是杨风大于黄霄大于焦小花。
焦小花拦了一下黄霄，就被他注意到了。
他走的时候还跟焦小花说：“就是要出来，你看看出来锻炼锻炼胆子就大了。”
杨风跟那小贩交谈根本不是在吵架，而是这边的人说话嗓门就大，再加上说的话他们听不懂，看起来就像两个人气势十足地在吵架。
其实杨风就是告诉他，自己在广州也有认识的人，你这价钱糊弄不了人，她不仅认识市政府的人，还认识派出所的人。
在这儿卖东西不是大哥同意了就真能卖成的，忽悠她可吃不了什么好果子。
她是看货质量好，还想要进大货，要是能谈成，下次还找他。
那小贩刚开始死猪不怕开水烫，拉扯了几个来回，也就同意了，还给她留了个地址。
从小贩身上透露出来的几个信息让杨风心情有些沉重。
当年广州的扫黑果然扫得不够赶紧，或者说是春风吹又生了，现在正是严打期间。
这些马仔还能如此嚣张地在街头行走，提到大哥也不否认，只能说明“大哥”的势力很强。
强到什么程度呢？
不仅能拿到进口的货源，还能私下生产。
要知道政策变了到现在也就半年多时间，杨风才成立了一个小型工厂。
而这里的大哥生产线已经超过她太多了，产出能供那么多小贩走街串巷，工厂规模应该不小。
能发现这个，也是杨风今天跑了好几家供销社，看到了几家国营工厂的成品。
小贩卖的这些和她在店里看到的没有一件是出自同一工厂的。
普通人可能看不出来，因为布料差不多，样式也就那几种。
但在杨风眼里，这些细微的差别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除非是原版师自己复刻的版面，生产工人也是老手，否则就算照着做细节上也会有所差别。
那工厂应该没有专门的打版师，每一个衬衫口袋都做的不一样，有比较好的应该出自熟练工之手，靠着自己的经验缝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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