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抬起潮潮的眼睛看他。
上辈子,她死得早。
在涟州城小产后,她卧床静养,就算两人共处一室,也是各自沉默。
她从不跟他说前世。
她不说,他也不提。
再后来她就离开了。
所以,她死后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
宇文玦见她低着头,又道:“我同他见面的时候,很多事就已是心照不宣。”
梁婠没有说话。
可她知道这话不假。
不管是去年除夕酒肆里,还是她被淳于北劫持后下落不明,宇文玦来齐国寻她,再到后来……期间他与高潜数次见面。
除了第一次剑拔弩张,后来他们再未有什么冲突。
其实,从高潜的态度就很能说明问题,他明知宇文玦的真实身份,却从未想过将那些隐情公之于众,亦没想过泄露给宇文玦在周国的政敌。
宇文玦呢,明知高浥野心不改,却也没有利用他搅得齐国天翻地覆,反而选择襄助高潜……
回顾这两世,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道清的?
屋子里就这么静了许久,只听得外头凌冽的寒风吹得窗扇、门扉呼呼直响。
梁婠已得到想要的答案,又知晓周兆元与丹青逃过一劫,没有大碍,那么她也没有必要再待下去。
况且,两国开战在即,她与宇文玦本就不该私下见面。
若是被人知晓,于谁都不好。
梁婠想了想,抬眼看他。
“周氏远离了晋邺,又得你暗中照拂,日后定然平安无虞,我出来许久,也该回去了,安全起见,周君也请尽早离开吧。”
说罢站起身。
宇文玦看着作势要离开的人,凝眸不语。
她的态度语气,又变回刚见面那般,客气又疏离。
这一声周君,似乎在提醒他,她早已同他没了关系。
怎么不是呢?
离开洛安的那天,她就已将玉簪归还。
宇文玦闭眼笑了下,双唇毫无血色。
梁婠并未觉察,只低头瞧着身上的大麾。
她刚要抬手解下,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再一抬眼,正对上另一双黑眸,压迫感十足。
她的心狠狠跳了一下,面上只做镇定。
“我该走了。”
宇文玦好像没听到她的话,只问:“你就再没旁的话想跟我说?”
“没有。”
她回答得干脆利落,不拖泥、不带水。
再看一眼自己被他抓住的手腕。
“还请周君放手。”
一听这话,宇文玦非但不放手,反而将她拉得再近些。
“真的没有?”
梁婠面上一僵:“没有。”
宇文玦望着她,轻轻颔首:“好,既然你没有,那么我来说——”
梁婠的心悬空了一下,然后止不住地发颤。
“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
打断他的声音过于急切,显得那么慌张。
可她全不在意,只想抽回手。
“周君来此的目的我已知晓……倘若日后晋邺真有陷落的那一天,也是大齐气数已尽,怨不得人。”
他盯着她的眼睛:“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自始至终你从未问过我为何当日要隐瞒你我——”
梁婠抢过话:“没什么好问的,我早就知道你同我一样重活一世,你不是也承认了吗?”
宇文玦目光不瞬:“是。”
梁婠移开眼:“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何况,我也不想听。”
她只觉后悔。
倘若知道他要同她说这些,她是决不会来见他的。
“我真的要走了。”
宇文玦的手抓得很紧,完全不给她离开的机会。
见她不看自己,他索性扳过她的肩,逼视她。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也知道,倘若今天让你这么走了,就算日后我攻下晋邺,也再见不到你,对吗?”
梁婠心下一沉,没有否认。
宇文玦眯起眼。
果然。
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彻底离开他。
就连他们的孩子,她也不顾了。
可笑的是,他竟还抱着等她回来念头。
宇文玦闭了闭眼,摇头笑了下,既是这般,还等什么。
索性都言明吧。
“当日,之所以对你有所隐瞒,并非是我存心要——”
忽然一顿,又变了话锋。
“不,我是故意的,我故意隐瞒你,可是,就算再重来一次,我还会选择隐瞒你,只不过这次,我不会再犹豫不决,定要牢牢瞒你一辈子,永远不会给你机会让你知道……比起让你离开,我宁可你恨我、怨我!”
梁婠心凉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他。
“你不必这么看我。”
宇文玦神色决绝,像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剖开给她看。
“我知道你当日悄悄离开洛安,并非是因为介意我在洛安惩治流言的强硬手段,也不是毫不留情地一步步夺下涂阳、涟州,更不是怪我存了吞并天下的野心……你真正介意的只一件——”
“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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