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翊说那番话时，猜不准姚船主会如何决定。姚船主与姚兆佳做了那么多年母女，一时半刻很难改变，姚船主不管是出于面上好看，假意同意她，还是不忍拂她的好意，都会选择一种近似敷衍的方式。
可是姚船主没有，只片刻，就想通了，这一点出乎她的意料。
在那间房里，姚船主作壁上观，让姚兆佳邀乌禾切磋，当时她确有试探她们的意思，之后出来打圆场，不想大家闹僵，似乎跟她见过的那些大家长式的男人没什么区别。
但此时，她觉得看错了姚船主，她还是跟初见时的船娘一样，是实心人。也许那间房里的意外，不在姚船主的预想内，是她想多了。
见姚兆佳折回来，她立刻拉郑慕昔去了另一边，不靠在姚船主这边。
郑慕昔一直捂嘴笑，她心知阿昔在笑她，这样怕姚兆佳。她也由得阿昔那样笑，那样笑的阿昔，像清泉，朝她心里流去。
暮色四合，天边尽头的那一抹亮光，消失了。
她们朝更远处的海看去，偶有灯光闪烁，是被风吹得不稳的灯笼，那艘船近了，比她们待的那艘船要小一些。
姚船主的人来叫她们，她们跟上去，下了船。
因为常走的那条路有官兵盘查，她们不得不换乘小船，去人烟稀少的地方靠岸。她们与乌禾、汐月分两批，一批去往右边，一批去往左边，分散开来，比较不惹人注意。姚船主的人已经去了那两处接应她们。
一路很顺利，码头大大小小的船只太多，压根没人注意她们这艘看起来破旧的小船。
船上除了江雨翊、郑慕昔，还有一个划船的大姐，那大姐姓梁，一身船工的打扮，不过膝的宽松上衣加宽松的长裤，虽是粗布麻衣，但人很精神。
梁大姐除了上船时跟她们打了招呼，之后都没开口，但从她的面容来看，不像是个话少的人。
受她影响，江雨翊只偶尔看看郑慕昔，也未出声攀谈，郑慕昔也是如此。
这种氛围持续到靠岸，一见到接应的作男人打扮的姚丰，梁大姐边杵着桨边朝姚丰挥了挥手，就转身朝她们笑，那笑声很有感染力，她们也不自觉跟着笑了。
梁大姐大力地抱了她们，祝她们一切顺利。眼看着她们上岸，梁大姐才重新划船，往原来的地方走。
姚丰边走边跟她们解释梁大姐这样热情的原因。姚船主把她们来此的目的告诉了大家，大家都很激动，都想出一份力，因为珍影阁做的事，她们很担心自己的女儿被抓，官府跟珍影阁同流合污，只得靠她们自己。
姚船主之前策划过，跟珍影阁的人动手，身手不如对方，为了避免有人折进去，姚船主只好撤退。
她们救汐月的行动，令姚船主重新燃起希望，再加上她的人查到关于曲弄风的消息，她们又正好需要她，她也就顺势提了见曲弄风的条件。
姚丰说这些话时，眼睛一直小心地看着她们，很在意她们对此事的反应。
见她们的反应不大，姚丰问起缘由。
江雨翊说很正常，她们没觉得自己被利用，因为她们是真心想去救被困的女人，还有灭掉珍影阁。
姚丰觉得不可思议，她说做这行那么多年，很少见到她们这样不为私利只为真心的人。
江雨翊跟她说起曲弄风，说她也是这样的人，说曲弄风时，特意看了阿昔一样，阿昔朝她笑笑，似不在意。
姚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她想起阿姐说的，去胤国就是为了见曲弄风。阿姐没有带她去，好可惜，她还想亲眼见一见阿姐想结交的人。阿姐并没有跟她描述曲弄风长得什么模样，夸曲弄风的话，多是说她的言谈举止，她所救过的女人。
姚丰问起曲弄风的模样，她俩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如风一般，清隽飘逸。”
坐在熟悉的床上，江雨翊问起了郑慕昔，为何当时这么说，阿昔笑着，说跟名字一样形容总是没错的。
她们想到了一处，没经过曲弄风同意，不好将她的具体形貌描述给旁人。曲弄风带人皮面具也是为了遮掩，她们也是如此，面对姚船主，她们也没用自己真实的脸，不带人皮面具，就往自己的脸上涂黄粉。
阿昔看着镜中的她，问她不觉得愧对那个热心的姚丰吗。她拉过阿昔搭在她肩上的手，让她一同坐下来，说只有面对她，她撒谎才觉得有愧。
如果是以前的阿昔，大概会脸红心跳，但现在的阿昔虽觉脸热，还是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说她觉得愧对的人，可以列一队了，少哄她了。
她边摇头边笑，“我的阿昔变心了，不但看穿了我的谎话，还一点都不嫉妒我说别的女人的好话，我好伤心。”
阿昔推了她一把，“谁伤心跟你似的，还笑着。”
她抓住了阿昔推她的手，俯身亲了一下，阿昔立刻抽出了手。
“待会儿就要做正事了，我们不能这样。”
她看着悬空的手，低头轻笑了一声，“阿昔以为我要做什么？”
阿昔站起身，绕到了门边，手扶着门，“我去看看乌禾她们到了没有。”
她看着镜中那张陌生的脸，应了声好。
她脸上的这张人皮面具，是照清罗国通常男人的长相制作的，阿昔脸上的那张也是，阿昔大概不习惯吧，她也不太习惯。
原先的绮念，顿时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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