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修允并不知道妹妹在幕后为他做了多少事情。
跟谢卿年商量好后，两人正往回赶去。
至于乌家禁地的事情，需要先知会过乌辞京。
即便乌家已经解散，可鎏金池并非寻常之物，哪有说进就能进的道理。
就算是出于礼节，也不能硬闯。
更何况。
据谢卿年介绍，每任家主上任后都会修改鎏金池外面的禁制口诀。
若是误触禁制，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两人很快就回到了邬天镇塌陷的那片地方，谢卿年放出的几只傀儡在不久之后也回到了他们身边。
听着傀儡给谢卿年汇报探查到的情况，方修允的神色慢慢沉了下去。
他俩进入的那条通道竟然算是情况最好的。
其他十六个岔路口中，有五个已经被黑油糊了个结实，跟蜘蛛网似的，根本过不去，要是想强行突破，黑油还会进行反击。
难缠得紧。
而剩下十一个通道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能御剑通过，但估计不出两天，黑油就能到达目标镇子。
收回傀儡后，谢卿年不敢再耽误下去，果断地选择烧掉传送符，直接传送回设立在湖州城中的长生殿分部，白玉楼。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两人已经回到楼中。
谢卿年唤来一直盯着乌辞京的探子。
据探子汇报，今日乌辞京也同之前两天一般，没再有什么大动作，行为都很正常。
此时他正在城主府接待客人。
听完探子的话，方修允提起另一件事来：“城主的儿子有什么奇怪的表现吗？”
探子稍加思索后给出了答复：“确实有一事较为古怪。每日子时至丑时期间，乌琮皓都会莫名嚎哭，发出的声音不似寻常小儿。”
“每当这时，城主夫人林桃桃都会守在他身边，只是等乌琮皓稳定下来，林桃桃从他屋子里出来的时候，都显得很虚弱。”
“属下还听到，乌辞京多次劝林桃桃放弃什么的。”
方修允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谢卿年见他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想法，便随口交代了探子几句。
等探子告退后，方修允才沉声道：“乌琮皓在出生后不久就染上了鱼鳞疫，而且他并不是先天就没有慧根。”
“有人想让他少受些痛苦，故意祛除了他的慧根，这样那孩子就无法感知痛苦情绪。”
说着，方修允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染上鱼鳞疫本就只有死路一条，他随了母亲林桃桃，是天生药体，鱼鳞疫在他身上扩散的速度极慢。”
“现在能活四年，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且他误触过会把人炼化为疫鬼的戮生阵，现在的情况并不好。说不好听的话，死是唯一能够解决他痛苦的方法。”
语毕，室内一片静寂，几乎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片刻后，耳边突兀地响起一声叹息，方修允抬眼望过去，就见谢卿年执起他的手，推开门向外走去。
身前人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起伏：“留给乌琮皓的结果无非是两种，要么变成疫鬼，要么就是被鱼鳞疫慢慢耗死。”
方修允一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谢卿年接着道：“师兄不必纠结于别人的命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
“我曾见过有人一生奋进，最终一事无成，抱憾而亡。”
“也见过有人出生便站在高山之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易就能实现心中所想。”
“可那些东西毕竟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师兄不用郁结于天道不公。”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白玉楼下。
那里正停着辆马车，将方修允抱到马车上后，谢卿年揉了揉他的脑袋。
接着转过头，婉拒了自告奋勇想当车夫的伍慎，亲自为方修允驾车。
马车很大，方修允侧躺在马车里的软垫上，透过被风吹开的车帘，直直望向谢卿年的背影。
感受到身后人的视线，谢卿年驾着马车，头也不回道：“我信命，但不服命。别人的事我管不了那么多，我私心只希望你能够一生平安顺遂。”
听他这么说，方修允眸光微动，闷闷地“嗯”了声。
此后一路无言。
马车外是人声嘈杂，还有刺鼻的避瘟香的味道。
两相夹击下，方修允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
他本就突破在即，这几天没再像之前那样刻意压着，而是任由灵力一遍又一遍地冲洗着全身筋脉。
圣莲道体的影响下，他对外界的感受更加敏感。
如果不是封印还在，恐怕正处于虚弱状态的方修允早就被外界众生的欲望淹没了。
能见到他人心底最真实的欲念，有时并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
尽管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能够适应弱肉强食的璇玑界。
人到底是太过脆弱，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可能就嘎了。
就比如乌琮皓，只要一想到这个孩子，方修允就会不可避免地联想到自己被迫承担苍生欲念，被这个囚禁，被那个虐杀的痛苦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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