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非清心中一惊，这人离他这么近，自己居然没有发觉。
“别紧张，我不会为难你。你看我现在只是一道残魂，对你没什么威胁。”
黑衣人站起身，说这话的口吻有些自嘲。
洛非清仔细打量他，这才发现他果真没有实体，只是灵魂的力量太纯粹，才让自己误以为看见的是真人。
“你是谁？”良久，洛非清问道。
黑衣人勾起唇角：“殷悔。不过，别人喜欢叫我另外一个称号——秀行教，血君子。”
“竟然是你！”
“你听说过我？”殷悔道，“外面已经过了千年，我还以为没人再记得我了。”
洛非清看着他：“你不是飞升了么？为什么还会有魂魄留在这里？”
“外面的人都以为我飞升了？”殷悔嗤笑。
洛非清点了点头。
殷悔沉默，随后淡淡道：“好吧，告诉你也无妨，我没有飞升，那些都是传闻。”
他神色漠不关心，好像对于飞升失败，并没有多遗憾。
洛非清换了个话题：“听闻，你曾练就无情道，这也是假的？”
“真的。”殷悔这次没有反驳，“其余的，关于我的传言，说我杀妻杀子，杀师杀友，都是真的。”
洛非清拧起眉：“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修成无情道的方法？”
听到这里，殷悔明白了，“你想修无情道？”
洛非清点点头，“只是现在遇到了阻碍。”
殷悔细细打量他，忽地勾唇：“你想修，我可以教你。并不是只有杀尽身边人，才能练就无情道，只是……练此道的人，多半会后悔。”
这话月离忧已经跟他说过，洛非清的回答依然一样：“我不悔。”
“好，那我就传授给你。”殷悔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不过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出去后，到潼江，替我打捞一具尸骨，然后葬在风秀山下。那里景色如春，会是个好地方。”
“为何你不亲自去？”
“如你所见，我只是一道残魂。因为执念，被束缚在此处，才没有消散。”
殷悔脸上所有的神情都消失，眉目隐没在黑暗里，有种凉薄之感，“千年来，我的修为早就散尽了，如何去潼江，捞起一具尸骨？”
沧海桑田，万物变迁，他已经不是那个赫赫有名的血君子，只是一个不见天日的孤魂野鬼。
洛非清顿了顿，“江底死者众多，如何确定我捞起来那具，是你想要的？”
“你看见了就知道了。因为那人修炼的功法所致，尸骨即使沉江，也千年不朽，温润如玉。”
“好，我答应你。”
短暂地交流，洛非清和殷悔达成了协议。
殷悔神色缓和：“和爽快的人打交道，果然不用我多废心思。你过来，我把功法传给你。”
“功法？”
“不错，红莲千意诀。这是我在秀行教里，翻阅了无数典籍，自创的法典。”
洛非清微微蹙眉，殷悔看出他在想什么，解释道：“放心，它虽然出自魔教典籍，但跟一般的魔功不一样。它不需要杀人，也不会被反噬。
只有一点，习得红莲千意诀的人，越到后面，五感会越迟钝，直到彻底消失。需练到最后一层，五感才会恢复。”
殷悔指着自己眉心红莲，“喏，看到这个了吗？每修一层，就会多一片莲瓣，功法大成的时候，五瓣会完全展开。”
洛非清盯着他眉心的红莲印记，问：“只有这样，才能练成无情道？”
“非也。”殷悔摇头，“世间道法万千，自然有别的功法，能练成无情道。不过既然你是问我，那我的确是通过红莲千意诀，才走上这条道的。
一开始，我并没有断绝七情六欲的想法，是修炼红莲千意诀后，我五感尽失，才阴差阳错修成了无情道。”
他不知道洛非清为何选择这条道，双手抱臂，好奇地问：“你功法纯正，应是正道人士，通过别的手段也能飞升吧，为什么执着于这条道路？”
洛非清沉默片刻，说：“不想徒增麻烦。”
殷悔眯眼：“因为感情困扰？”
洛非清抬头看着他：“这好像跟你没关系。”
“是没关系，但我得提醒你：如果只是为了逃避感情，就去修无情道，最后也是修不成的。
你要彻底放下，才能修成。不然，也只会后悔。”
“这是前辈的经验之谈？”
“算吧，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经历过飞升的人。虽然最后飞升失败……”
殷悔的神色里有一丝怀念闪过，像是想起某种回忆。
洛非清闻言，低头静静思考了一会儿。很快，他抬起长睫，眸子里依然澄澈平静：“我不会后悔。就算哪一天，我放弃了无情道，一定也有我的理由，而不仅是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意志坚定，的确是适合修炼这套功法的人啊。”
听到洛非清此言，殷悔毫无笑意地弯起唇角。
他指尖对洛非清的眉心轻轻一点，完整的红莲千意诀就这样传入他的脑海。
洛非清摸着额头，感受到脑海里突然涌现出的大片知识，玄妙精深，的确不同于一般的魔功。
理解内中含义之后，他立刻盘坐下来，运转周天。
殷悔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看懂了红莲千意诀，不禁有些意外：“现在的修士，天赋都这么高了？”
洛非清不语，沉浸在识海里。
殷悔独自坐在一旁，闲散地打了个哈欠。
……
山中无日月，洞里不知年。
转眼一个月过去，外面打打杀杀，闹得天翻地覆，洞里却无人打扰，只一缕孤魂，对着个潜心修炼的修士。
殷悔大抵猜得到，外面有人，是为了他留下的宝贝而来。
但要让他们失望了。山里之所以出现异象，不是什么重宝现世，只是他的意念苏醒了而已。
在山洞里，其实他一直在沉睡。
不久前，才醒过来。
月明如水，洞外野草萋萋，树影婆娑。殷悔坐在光滑的岩石上，仰头望着空中明月。
“千年后的月亮，还是和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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