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这些受过罗云娘夫妇俩恩惠的人，就一起设局，杀了秦承福？”
沈晏淡淡道，声音却是带着笃定。
那书生的面色先是一僵，片刻后，恢复了平静。
“阿弥陀佛！”
了然大师并没有否认。
书生却道，“此事与了然大师无关，是我做的，你们要抓，就抓我吧！但杀秦承福这件事情，我绝不后悔！”
“人虽然不是了然大师杀的，但魂魄，却是了然大师处理的吧？”
沈晏的目光落在了然大师身上，其他人或许看不见，但沈晏却是可以透过天眼看到，了然大师身上的因果线。
不仅仅是了然大师身上有，书生身上也有，今日公堂内的秦全，刘大，以及站在公堂之外旁听的许多人，算起来有上百个，每一个人身上或深或浅色，但都有一条因果线，跟秦承福的死有关。
沈晏叹了口气。
秦承福确实该死。
让这么多百姓心甘情愿地牵涉其中，也要杀了他。
就连了然大师这样的方外之人，也要出手助这些人一臂之力，可见这秦承福的罪该万死。
书生闻言猛然抬头望向沈晏，“你，你怎么知道的？”
了然大师神色淡然，“早就听闻几年前京城之中，当今太后让鬼魂现身伸冤的事件，这秦承福性子本恶，死的又凄惨，就算没有人替他招魂查凶手，他也迟早会变成厉鬼危害众人......”
“不错，大师确实是在替天行道。”沈晏接口道，“可是，你们想过没有，秦承福固然该死，但更该死的，是秦家。”
“没有秦家的纵容，养不成秦承福这样的畜生。”
“而秦家的背后，又是谁呢？”
沈晏说完，目光却是落在墨九雍的身上。
此时的墨九雍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这是在大景朝，不论是罗云娘一家三口，还是书生，亦或者是这些百姓，都是大景朝的子民。
可是，在他们这些掌权者看不到的角落里，有这么多的百姓，正受到非人的的欺压。
出了事，受了委屈，他们不敢找当地的官府解决，因为官府从不会站在他们这一边，替他们出头。
得要对朝廷有多绝望，他们才会选择抱团，一起动手解决欺负他们的恶霸？
可是，这一次他们成功了，那下一次呢？
再下下次呢？
会不会有一天，他们彻底对大景朝绝望，选择了揭竿起义？
一只柔嫩的手轻轻拍了拍墨九雍的胳膊，也拍散了他周身的冷气。
“别想了，这不是你的问题，况且，我们此行的目的，不也是为此吗？”
她之所以同意跟墨九雍一起出来，名义上是游历大景朝的江山，实际上也是为了看一看，隐藏在这盛世之名下，有多少黑暗。
关于秦承福这个案子的真凶之事，沈晏并没有瞒着温向阳。
连同了然大师讲的那个故事，书生的故事，甚至刘大，秦全，还有许多参与者的故事。
这些人，有些是受过罗云娘夫妇点滴的恩惠，有些自身就是被秦家迫害，求公道无门的受害者。
沈晏知道，温向阳自决定用自己的名字重新开始后，就立志要做一个好官。
但是，做一个好官，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容易。
温向阳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在已经判定凶手，结案的情况下。
温向阳在得知事情的真相时，愤怒不已。
他知道，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平事，在来到这洛河县之前，他也打听过一些关于秦家仗势欺人的事情。
但当真正听到，看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知道，很多事情远比他想象中要残酷的多。
本以为温向阳在得知凶手还有其他人的时候，会选择将案子一查到底。
没想到，温向阳在沉默了一晚后，目光悲凉，眼神却异常坚定地告诉沈晏，关于秦承福被杀一案，就此了结。
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牵涉其中。
“夫人，这几年来，我也经历了很多，也明白了您当初说的那些话。
这个世间本来就不是黑白分明的，它有黑，有白，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色彩，我们不能偏执地只认定黑白这两个色。
我希望能够大景朝再无贪官污吏，每一个官都是堂堂正正的好官，但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我也懂。”
“律法，它原本应该是公正严明的，按理说，我应该将这个案子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放过任何一个凶手。
但法理不外乎人情，这些百姓，他们或许是凶手，但他们更多的是受害者。不是他们不想寻求官府的保护，是官府的不作为，甚至助纣为虐，才让他们想了这样的法子，来扞卫他们自身的安全。
我们要怪这些百姓想尽办法来保护自己的做法是错的吗？
不，错的是官府啊！是大景朝廷呀！
我们不应该从那个“因”下手，却来找这个“果”的麻烦，这是本末倒置了。”
沈晏挑了挑眉，“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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