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姝宁瞥了一眼面前可以用风烛残年形容的人，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你就是当初边逯之战的守将隆玄？”
那人没想到颜姝宁能直接叫出他的名字，抬头仔细的看了她一眼，“你还认识我？”
颜姝宁冷笑一声，怎会不记得？
隆玄这个名字对于边境的将士来说，可以说没有人会不记得，不仅是因为当初边逯一战的惨烈，而是隆玄这个人，战场之上无所不用其极，视人命如草芥，对待俘虏的方式更是没有人性可言。
亓晚前世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亲手手刃他，取隆玄的首级挂于高塔之上示众，吊唁她无数死在隆玄手里的无辜兵士和百姓，只不过如今被殷寒咫抢了先。
砰的一声！
颜姝宁手里的刀擦过隆玄的耳侧，直直的插在墙上。
隆玄看了她一眼，身为将士的直觉，他毫不怀疑，刚刚颜姝宁是真的想杀了他。
“你和我有仇。”隆玄语气肯定，“你是谁？”
颜姝宁脸色冷漠，“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罪恶多端，本就该死。”
可是她现在又杀不了他。
颜姝宁冷笑一声，“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了你儿子不杀你，就会留你一命。”
隆玄脸色变得奇怪，“你见过我儿子？在哪里？我儿子早就死了！”
颜姝宁要的就是他这么痛苦的样子，比起一刀手刃了他，这样看着他垂死挣扎确实更加有趣的多，她淡淡的笑了一声，“他就在你身边，但是你却永远见不到他，就像那些被你害死的无辜人一样，永永远远都见不到自己的亲人，这种感觉，也是时候让你也体会一下了。”
隆玄肉眼变得浮躁起来，好几次都想直接站起身来扑过去掐死颜姝宁。
但是被关在这丝毫不见天日的地方，他的身体早就到了强弩之末，试了好几次都无法起身。
“不过杀不杀你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了。”颜姝宁笑着道，“你的身体还能支撑着你活到明天吗，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隆玄伏在地上，胸口上下起伏着，浑身冒着冷汗。
他看着颜姝宁，猛地想起来当初璟王蹲在他面前，也是这么桀骜冷漠的表情，笑的没有一丝温度，“好久不见，大将军。”
那张脸隆玄现在还记得，妖孽冷漠，和面前女子的表情一样。
“你.......”隆玄盯着她，喉咙里勉强挤出一丝声音，“跟着他，你迟早会像我一样，璟王......璟王可不是什么好人。”
颜姝宁笑了起来，站起身。
“璟王确实不是什么好人。”颜姝宁挽了挽衣袖，绝色的面容在黑夜里看不清楚，但是声音里冷漠的笑意却寒冷刺耳，“但是，你怎么就确定......”颜姝宁一字一句，“我就是好人了呢？”
地牢彻底恢复平静，只剩下隆玄濒死之余痛苦的抽气声。
他仰躺在地上，胸口一阵抽搐。
忽然想起来那女子走之前说的话，隆玄举起无力的手指，想抓住什么，但是最后又落了下来。
他这一辈子造了太多的杀孽，以至于妻离子散，不得好死，这就是属于他的结局。
“儿子......”隆玄艰难的出声。
恍惚间，他看到一抹绿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隆玄笑了一声，再也无法抑制胸口的疼痛，最终，手还是无力的垂落下去。
颜姝宁走出禁塔的时候，才呼吸到外面的空气，胸口一阵沉闷。
没有人是一出生就能直面死亡，就连她，也是看过了太多的生死，见惯了流血的场面，所以她没有办法替任何人承担痛苦，也没有办法去原谅他犯下的罪行。
“姐姐。”那抹绿色的影子出现在她的身边，看起来依旧可怕。
他拉了拉颜姝宁的袖子，但是颜姝宁却并没有看他。
“我知道我爹爹今天会死。”他说，“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
“我爹爹是大将军，但是我知道，他犯了很多的错。”
颜姝宁没有出声，那小孩儿松开了她，“谢谢你姐姐，如果你也是一个大将军，肯定比我爹爹做的更好。”
颜姝宁怔了一下，她曾经确实是大将军，但是也没能保住她想要保护的人。
也许换作谁都一样，战争本就是最残酷的事，注定会有死伤，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战神，神能怜爱世人，可是人却做不到。
颜姝宁走了，走之前放了一把火。
看着远处燃起来的火光，无数红影冲天而出，在她眼里映出一副画。
那些无家可归的灵魂，也可以跟随着这一场大火得到最终的安息。
殷寒咫回来的时候，禁塔已经被烧的分毫不剩。
他站在一堆灰烬面前，忍不住皱眉。
当夜执勤的暗卫跪了一地，此事是他们的失职，火燃起来的时候其实有人察觉，但是几个人却怎么都扑不灭。
“自己去内阁领罚。”殷寒咫淡淡的开口，几个人松了一口气，领罚总比死了要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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