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平顺从小听的最多的夸奖莫过于听话,懂事,招孩子喜欢,可他自认不是个多热心肠的人。
他对于家没有印象,对初来丁家其实也没有,可他知道自己不是丁家亲生的,因为在他印象里,小时候村里的大人总喜欢在背地里喊他“野小子”。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野小子是什么意思,只是从小对于别人的恶意很敏感,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小孩子要比大人更不懂隐藏自己的善恶,当村里的小孩子直白喊出他是野种的时候他才恍然明白村里人言语间似隐藏又直白的话和嬉笑所代表的意思。
他不哭不闹,把所有的情绪憋在心里,因为他不想娘伤心,也不知是不是在于家的一些事让他印象深刻,哪怕不记得了,但他心里一直记得一件事,不能让娘难过,要乖…
所以他哪怕不喜欢也得装,装作他很喜欢小孩子的样子,装作他很有礼貌的样子,好在他并不觉得为难,这已经是他刻进脑子里的行为作风了,是从小生活艰难,看人脸色,受尽磋磨而形成的。
丁平安的出现一开始给他带来了不少的心理压力。
丁家人对他很好,娘也对他很好,可人都是善变的,像村里的孩子,有老二后老大总是被忽略,之前的疼爱也会消失不见,所以他讨厌丁平安的出现。
从她还在肚子里的时候起,他就一边想象自己以后悲惨的生活,一边又想象丁平安以后可爱的模样。可他更明白一件事,娘得生孩子,这样以后在丁家才能生活的更好,才不会被村里的婆娘笑话欺负。
可他也害怕,于是他更加的勤快,更加的乖巧听话。
他的努力也并没有白费,丁家人是真的很喜欢他,可娘却很难过,总喜欢在没人的时候抱着他哭。
丁平顺一边抱着她安慰,一边想你怎么比我还爱哭。
丁平安出生那天算是丁平顺小时候淡漠不掉的阴影,血红的水一盆盆的往外端,他娘撕心裂肺的叫声像是把逼到眼前的刀,他从未见过女人生孩子,更是被吓的动弹不得。
丁阿壮那天也格外的沉默,可能是知道他吓着了,抱着他一下下的轻拍后背安慰。
那天真的难熬,好在没出事。
因为被吓到了,丁平顺内心一度抗拒丁平安,甚至讨厌。但当丁阿壮抱着小小的丁平安给他看的时候他依旧会装出懵懂和喜欢。
他小时候喜欢的人不多,丁家人和李云山。
喜欢李云山的原因很简单,他不会夸自己懂事,说自己乖,只会带着他下河摸鱼,有时候还会让自己帮着给他卖东西,话不多,但善意很真挚。
丁平安从醒了吃,吃了睡的婴孩一步步成长,其中丁平顺有很大的功劳。
随着丁平安一点点的长大,人也越发的粘他,丁平安学说话那会最开始喊的是娘,然后是哥哥。
丁平顺那会儿才惊觉他以前对丁平安的那些不喜早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不见了,这个小团子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竟然总让他觉得欣喜。
大概是因为她的到来并没有让丁平顺陷入他以为的糟糕境界,也可能是单纯的很喜欢她奶声奶气的喊自己哥哥。
丁平安小时候长的很可爱,村里的小孩子也喜欢跟她玩,可丁平顺不喜欢,因为他知道这些小孩子很快就会告诉丁平安自己不是她亲哥哥。
果不其然,在一次他没看牢后丁平安被欺负了,本来走路不利索的人被推搡在地上,干净的衣服脏了一大块,脸也哭脏了,而那些始作俑者却跑不见了,丁平顺很生气,却还得忍着,轻声询问她怎么回事。
丁平安抹着眼泪告状,骂那几个孩子,说他们骂哥哥,说自己讨厌他们,却唯独不提自己被推这件事。
丁平顺知道那些孩子说了什么,他一边哄着丁平安,一边告诉她:哥哥确实不是爹亲生的。
丁平安“嗷~”的一嗓子吼哭了起来,浑身都发着抖。
丁平顺很平静,毕竟这事瞒不住,但他内心隐隐是希望丁平安别疏离他的。
丁平安的哭声引来了其他人,丁阿壮拎小鸡似的把她提了起来,屁股上轻拍了一下,笑骂“你哥哥哄你还不够,要我也哄啊。”
丁平安哭喊“哥哥不是亲哥哥。”
丁阿壮和丁阿嫂都愣住了,丁平顺平静的解释“村里的孩子跟她说的,她…”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内心也复杂的久久不能平静,丁平安似乎比他想的更介意这件事。
一直到回了屋丁平安还在哭,丁阿嫂一直担忧的往丁平顺张望。
丁平顺脸上倒是平静,但毕竟年纪小,憋不住事,还是能看出在紧张。
丁阿壮抱着丁平安,等了会不见人停,干脆板着脸训斥了一声。
丁平安哽咽着,往丁平顺看去,话没说一句又要哭。
丁阿嫂急的很,意图哄骗丁平安。
丁阿壮阻止了,扳直丁平安的身子颇为严肃的说“平顺是你哥哥。”
丁平安因为这句话一下子停止了哽咽,问“那哥哥不会走吗?”
这句话听在不同人耳朵里是不同的意思,好在丁平安问完自己先哭了“不想哥哥走,不想哥哥走…”
丁平顺揪着的心因为这一句话突然松开了,他走过去抱起了丁平安,轻声问着“你怕哥哥走?”
丁平安又哭了“不要哥哥走,他们坏…”
丁平顺心里高兴的很,给她擦着眼泪,心想你可真爱哭。
丁平安似乎是为了确定丁平顺会不会离开,所以一遍遍的问,问的丁阿壮烦了,唬着脸骂她“你娘也是他娘,你爹也是他爹,他能去哪,你哥哥一辈子得在这,你长大可得嫁出去,操心你自己吧。”
李如意没听懂,但是认准了一件事,哥哥不会走。
小孩子是不记仇的,但李如意似乎不一样,对于之前说丁平顺坏话的那几个娃每次见了都会很认真的哼一声,屁股一扭背对着他们,手里紧紧的抓着丁平顺,一副我在生气的样子。
虽然这个样子看起来有几分搞笑,但李如意每次都锲而不舍的要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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