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拥着他宽阔而有力的肩膀，想要推开，触手时却感到本能的快感；她有些晕眩，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进展到了这一步；想要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他的吻也再不似之前的温柔缠绵，而是充满占有欲的，霸道的蛮不讲理的暴风雨。
还剩最后一件罗衣，裴迪正准备扯开，阿宛下意识地腾出手挡住了他。
裴迪一怔，他虽双眸充血到绯红，却还强留着最后一丝清明，抬起头深深地望着阿宛的眼睛，一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庞，她的轮廓，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着的深情：“阿宛……阿宛……我决不负你……“
我决不负你。
这句话，也曾有人深情款款地对她说过，她也曾深信不疑。然而每一次亲密相对，哪怕阿宛再心甘情愿，他最后总是会将她推开。难道，这便是他为自己所留的余地？
想到这里，阿宛心中不禁逸出一丝寒意。她从来看不透王维，他永远是笼着一身烟水，仿佛那洛水中看似明净其实一片虚无的圆月，靠得近了，反倒是看不真切，轻轻一碰，就碎成一片片。
这世间的辜负与被辜负，并无半点道理可讲。
回忆一点点冷却了阿宛的身躯，她双手绕住裴迪的脖颈，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这张真切的脸，剑眉星目，眼仁漆黑，鼻梁高挺，眼中熊熊燃烧着的毫不掩饰的爱，是一眼能望到底的真诚。
她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勾起了唇，目光中却是一点笑意也无，清亮如水的眸子里漾起点点波澜，如黑色云雾浓浓笼罩在他身上。
她笑着说：“这世上……没有什么辜不辜负，只有我愿不愿意……“
她自己伸出纤指，一挥手，扯开了罗衣上的白绫系带。一大片脂玉在明灭的暗室中裸露出来，骤然点亮了这里。
裴迪身躯一怔，深幽的眸子里一片空白，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她，愿意……
他再不言语，一手掌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扣住她的手十指交缠着，健硕的身体压向身下这一片温软白玉，不让她再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阿宛顺从地闭上了眼，脑中一片空白，本能地紧紧抱住了他，直到……
“好痛！“
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从身体深处传来，痛得阿宛溢出一声嘤咛。
一滴珠泪从她眼角滑下。
这一刻， 她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被惩罚了的恐惧，和油然而生的悔意。
身体的疼痛剧烈而不可抑制，痛得她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一样手足乱动，想要从猎人的陷阱中逃脱。
裴迪在一刹那，身子亦僵住了。
他先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阿宛，旋即心底泛出狂喜，半抬起身结结巴巴道：“阿……阿宛……你竟然……你们……”
阿宛痛得像是被剑洞穿了一般，脑中一片空白，只胡乱蹬着腿，带着呜咽骂道：“你什么你！早知道这样……你还笑！痛死了！” 她被裴迪整个搂在怀里动弹不得，又痛又气，盯着裴迪眉角眼梢处一层层晕染开的笑意，越想越气，狠狠一口咬在了裴迪的肩膀上。
裴迪吃了痛，却像是浑然不觉的样子，只管紧紧把阿宛搂住，一手穿过她的腰下垫住了她，另一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庞，她的肩臂，口中一边亲吻着她鬓间隐隐渗出的冷汗，一边喃喃道：“阿宛……阿宛，别怕……我必将你的心意，视若珍宝……”
一阵痛意又袭来，阿宛奋力从他的唇舌间逃了出来，低吟道：“你……轻一点……“
裴迪略带歉意地抚了抚她蹙成一团的眉，他手掌与手指上薄薄的茧子微微剐擦着她细腻如天山玉的肌肤，引得她一阵阵莫名的战栗。终于，眼耳鼻舌身意都被他攻陷，阿宛整个人像是浸在了一汪春水中，由着这一波波的浪头掀过来打过去，无力逃脱，没有方向，沉沦了下去……
浪潮终于退去。
阿宛静静躺在裴迪的怀里，听着窗外的雨声亦一点点趋于微小，江南春夜的寒意一点点透过罗帐，落到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她却又累又困，无力将那薄衾向上拖一拖，只得缩着身子，再往裴迪怀里钻一钻。
裴迪哎呦了一声，阿宛疑惑地略略抬头一看，刚好迎上他一脸坏笑地指了指他的肩膀，却是她的头发，正刮过了她咬在他肩膀上的那个伤口。
阿宛脸上的红晕又泛起，轻轻拉过他的手覆在自己背上，娇笑道：“我痛了，你也要痛一下……这样才公平！“
裴迪咯咯笑出了声， 他的眼睛，耳朵，鼻子都在拼命记住这一夜的每分每秒，好在日后再翻出来反复温习。蜷在他怀里的阿宛略略一动，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伸手将薄衾掩过了她的肩膀，又轻轻将被角压实了些。
阿宛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含糊道：“裴迪……我们扯平了……“
裴迪浅浅一笑，将她搂得更紧一些，轻如鸿羽的吻落在她的头发上。
他心里明白，王维是个君子，他不是。
但这又有什么要紧？阿宛，终究是他的了。 她的第一次，都是他的了。
裴迪心中的欣喜盖过了那一闪即逝的愧意，用力在阿宛脸上亲了一下，低声道：“阿宛……我明天就给你爹爹写信，求娶你……“
阿宛迷迷糊糊道：“在我们龟兹，第二日起来，男女去找双方父母拜一拜，若父母不反对，便算是成婚了……只可惜呀，我们都拜不到了……“
裴迪心中欢喜，低沉地笑道：”那……我们就夫妻对拜吧？“
这一句，让阿宛陡然清醒。她脑中竟不自觉地闪过她与王维在香积寺的佛前，在蒲州他父亲灵前跪拜的画面，还有那一句”只差夫妻对拜“的玩笑，一幕幕碾过她的神识心智，往日的甜蜜在此时，竟有一种摧人心肝的痛楚。
阿宛抬眼，刚好对上裴迪的浓黑眼眸，他眼中的狂喜，竟让她不敢直视。她自嘲地哼了一声，又把头埋进了他怀里，轻声道：“谁说我要嫁人了？……我还没想好……这个事，一点都不好玩！”
裴迪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将她搂得更紧了，单手抚上她玉雕一般的脸，或轻或重地吻着他能触到的每一寸肌肤，口中喃喃道：“傻阿宛……你会喜欢的……”
昏红的炭火映着一室春光，“噼啪“一声，一星炭火轻轻爆裂 ，终于燃尽。
盆中只有软绵的，似雪一样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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