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皱纹，一脸沧桑的老人听到了这句话，手中的棋子瞬间从指缝中滑出，掉落在地，发出哒的声响，久久没有人声。
沈国阳满是沟壑的手指忍不住颤抖，眼神里满是惊讶，进而是久久的沉思。
“是……苏月那丫头吗？”
“是，是月小姐。”
两个老人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平静如水的日子瞬间掀起风浪。
“她认出阿宝了吗？”
老管家迟疑了一下，回答。
“看样子应该没有，不过小姐好像很喜欢小少爷。”
沈国阳想起苏月，想起阿宝，又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儿，叹声道。
“血浓于水啊，天定的缘分，终究是躲也躲不过。”
“那我们要让少爷和小姐相认吗？毕竟他们母子分离已经六年之久了。况且，我见到小姐时她正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整个人看起来……”
王管家不敢往下说了，他怕刺激到老爷。
其实即使他不说，沈国阳也已经知道苏月的情况很不好了，自己与外孙女多年未见，谁曾想她现在竟如此不尽人意。
沈国阳一生严肃的脸竟有种暗自神伤，凄凉悲伤。
他挥了挥手：“先别让他们知道，当年她不顾一切嫁给凌家那小子，我就知道会是今天这个下场，如果让凌正天知道了阿宝的存在，不知道会做出怎样惨绝人寰的事情，我们先静观其变吧。”
“那小少爷那边……”
“不要透露阿宝的一切信息，但也不用阻拦她们见面，毕竟这世界上最残忍的就是母子分离，我已经当了一回恶人了，断不能再违背天意了。”
沈国阳挥手示意，王管家便离开了病房，房间里便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看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戒指，陷入了沉思，他自然自语道：
“小雪啊，你会不会怪父亲没保护好小月，让她受了这么多苦……可你也要理解父亲，有些事是人干涉不了的，如今我寿数将尽，也只能再护她这一次了。”
沈国阳不停的抚摸着扳指，生病以后，他想起了许多事情。
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斗志昂扬，想起了自己白手起家建立了国际一流的沈氏集团，想起了自己娶了个贤惠的妻子生了个善良的女儿，可是不是因为自己这辈子过的太顺畅了，所以把所有的霉运都给了她的女儿，让女儿识人不清嫁给了一个只会花言巧语的男人，这才早早就离开了人世。
想到这，往日如泰山般威严的男人也不禁湿了眼眶。
他到宁愿自己苦一点，生活坎坷一点，也不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不愿意让自己的外孙女体会女儿的痛苦。
关于阿宝，就姑且算他自私吧，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孙去经历凌家惨无人道的继承，沈国阳始终坚信自己没有错，就算再来一次，他也依旧会选择把阿宝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
……
苏月又躺了许久，心却总是飘忽不定，见到阿宝之后，她倒没有之前那般绝望，视死如归了。
但心好像更乱，更难受了。
死神拉着她前进，可冥冥之中苏月总感觉自己还不能死，世界还有她生的意义。
至于这意义是什么？苏月不知道。
她只是总会在任何一个琐碎的时间想起那个精致的小娃娃，又总觉得越看他越像是在看凌川。
浑浑噩噩的各种想法交织在一起，让她觉得心力交瘁。
“苏月，喝点粥吧。”
凌川推门而入，一进来就坐在她的旁边，小心翼翼的给她端上来一碗热乎乎的白米粥。
苏月瞥了一眼，将头扭向了另一边。
她不想看到他，一看到他，就会想起她那未出世的孩子，一看到他，就会想起这些年蹉跎的岁月与她那被践踏的爱情。
凌川举着勺子的手停在膝盖上方，前进不是，后退也不是。
他知道苏月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她喂，因为护士喂她的时候，苏月还会勉强喝上几口。
凌川放下了手中的碗，将其安置在大腿上，温声开口。
“我知道你是不想见我，我走，你好好把粥喝了，好吗？”
他小心翼翼的询问着，生怕哪点惹到苏月不快。
却始终不见女人的回应，凌川再明白不过了，是因为他说的话不是苏月想听的。
“我说过，等你病好了，我们就离婚，绝不食言。”
果然，听了这话，苏月才肯动容，将脸转了过来。苍白的脸，空洞的眼神对上凌川的时候，让男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害怕，感受到了窒息。
“现在就离婚。”
“不行。”
凌川立刻拒绝，不知是他不想，还是他觉得自己根本好不了。
苏月冷声一笑，狭长的眸子瞪着凌川。
“凌川，你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吗？”
凌川听了这话，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解释。瞬而就被苏月接下来的话打乱了思绪。
“凌川，我们离婚吧，别让我恨你。”
苏月的眸子渐渐从凌川脸上移开，以前觉得多么迷人的脸，一瞬间觉得也不是那么迷人了，这一切的一切，苏月只希望从此以后与她再无半分关系。
别让我我恨你，这几个字像是刀剑，摧毁了凌川心中最后的防线，将他的希望狠狠碾碎，再看不到一丝希熠。
她以为就算苏月不像以前那样爱他了，但起码还是爱他的，爱这么深刻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凌川一下子陷入了泥潭，他不敢问，他害怕那句“不爱了”从苏月口中说出，人生中第一次做了胆小鬼，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个当年他不屑一顾的女人。
“好。”
既然她这么想离婚，那就答应她吧。
因为自己已经不知道还能给苏月什么了，爱吗？苏月好像不再需要她的爱了，唯独自由，是他唯一能给的。
“等天气暖和了，你可以下床走路了，我们……再去离婚。”
那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时凌川只觉得烫嘴。
而苏月听了，起初有些生气，但转而又想，事到如今也没必要为这争吵了，他们都各退一步，然后各自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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