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年华面上点点头，心里觉得张铭德还是有点保守。
这篇文章反映的水准来看，跟重点大学的博士生相当。估计张铭德看作者是本科生的缘故，给了个二等奖。要是作者是博士生或者教授，就算定个一等奖也没什么。牛年华有点为作者鸣不平。
“两位大教授，论文批完了吗？”两人正在审稿期间，滨海市法学会法理学研究会会长丛小军走进来。丛小军是北开大学法学院的院长，在滨海市法律圈算得上一号人物。
张铭德道了声院长好，递过获奖名单，汇报道：“丛会长，我们已经审阅的差不多了。今年收到年会论文105篇，选出了一二三等奖共18篇，其中一等奖3篇，二等奖5篇，三等奖10篇。”
丛小军点点头，道了声辛苦，“一等奖里有没有承办单位的论文？”
“没有”，张铭德如实回答。“滨海中院投递的文章质量一般，如果勉强评上一等奖，恐怕难以服众。”
“我们法学会还是要考虑承办单位的感受。毕竟他们对年会付出了时间、精力、金钱。”张铭德纯粹出于学术考虑。丛小军作为会长，他更多考虑的是利益平衡、面子好看。
“丛会长，滨海中院有一篇拟评二等奖的论文，个人认为还是有实力获评一等奖的。”牛年华趁机推荐道。“就是…”
“就是什么？”丛小军接过话头。滨海中院有冲奖的实力就好，硬推一篇垃圾论文为一等奖，确实容易招来非议。
“就是作者学历过低，评上一等奖，难免引来争议。”
“老张、老牛，你们的观念有点落后了。我们一向是以文章质量论英雄，不只看学历。否则谁学历高就选谁，那不是变成学历大赛了嘛？”张铭德和牛年华的学问做得还是不错的，就是没有什么大局观。这个事情丛会长只好自己拍板。
“这篇文章我看选上一等奖没有一点问题。”丛小军看过韩东、宋青书的论文后，一锤定音。就这样，原本拟获一等奖的一个倒霉鬼，就被丛小军一脚踢了下去。
滨海市法理学年会在十一月中旬如期召开。会场就设在滨海市中级人民法院。韩东和宋青书都接到了邀请函，并且作为主场的发言嘉宾。韩东知道自己多半中奖了，否则不可能把发言这种露脸的事情，让给自己一个本科生。但自己到底获得了几等奖，目前还不清楚。
韩东猜测的没错，法理学年会发言的嘉宾除了领导，就是各位获奖论文的作者。拿到了年会的议程，韩东看了看，除了自己和宋青书以外，获奖者绝大多数是滨海各高校的教师，及滨海市社会科学院的研究员。
偶尔也有个别博士生、硕士生，挂在自己导师后面。自己的作者简介上“滨海大学大一学生”几个字，是最突兀的介绍。
法理学年会会场，密密麻麻坐了至少200多人。韩东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刚落座，一个中等身材的胖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大冬天的，他竟是一头细密的汗水。他见韩东表情有些怪异，不好意思地笑道：“堵车，来晚了。”韩东别过头，继续听台上的领导讲话。
胖子自来熟得很，他听了两句台上领导毫无营养的发言，就开始打听八卦，“我叫明光，北开大学法学院博士生，哥们贵姓啊？”
“韩东，滨海大学大一新生。”韩东淡淡答道。
胖子一脸惊讶，“哥们你可以啊，你们导师对你真不错。这种场合，肯带学生参加的，大多是得意门生。”
“譬如哥们我，我的导师是丛小军”。他见韩东没什么反应，装逼效果不明显，于是耐心解释道，“丛小军知道吧？北开大学法学院院长，全国法学会法理学研究会常务理事。”
他心里想着，快夸我快夸我，说我牛逼，快快，我等不及了。可惜韩东令他失望了，还是语气淡淡地说了声，“久仰”。
在韩东眼里，丛小军是哪尊大神，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法律圈的大学者他如数家珍，这位丛院长想来在全国，也只是泛泛之辈。他对胖子的吹嘘有点烦了，这人也太自来熟了。
“好说。你应该是挂了导师文章的第二作者吧？”胖子在韩东这没讨到32个赞，也无所谓，继续八卦地问道。
“我自己第一作者。”韩东闷闷地答道。
“哥们你真会吹牛，就像我，虽然我是北开大学的博士，但是我也是挂了导师的名字，才拿到了年会二等奖。”
“二等奖你知道什么意思吧？”胖子见韩东是个新人，不太知道这里面的名堂，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全滨海法理学参会的论文中，一等奖只有三名，二等奖五名。哥们是二等奖，也就意味着在滨海这一亩三分地上，论法理学水平，哥们能排到前十。”
这胖子吹牛不怕闪了舌头。获得二等奖就能在滨海法律圈排第十？那得了第一，岂不是滨海市无敌了？
胖子见韩东不接话，有些没劲地问道：“哥们你的论文呢？”韩东拿出会议议程，“呐，在这。”
“哟，年会也安排了你发言？真是巧了。哥们也被邀请发言。看来你起码得了二等，不对，三等奖。也算不错了。”胖子发现韩东真是第一作者，也不提导师提携那回事了。在他看来，韩东这小气运气不错，竟然蹭了个三等奖。
韩东正要答话，只见宋青书快步走过来。“弟弟，有一个好消息想不想知道？”宋青书在会场里找到韩东的座位，也不管台上法学会的领导正在讲话，挤眉弄眼地对韩东说道。
“有屁就放”，韩东对这厮没什么好话。
宋青书对韩东的语气毫不介意，牛逼人嘛，自然是有些牛脾气的。“咱们的论文得了一等奖。”这消息还没发布，宋青书也是从院领导那里打听到的。他第一时间告诉韩东，准备给他个惊喜。
没想到韩东听完神情淡淡，仿佛早已经在意料之中。“就这个？”宋青书惭愧不已，韩东这境界，啧啧，真是高山仰止。自己知道了这个结果以后，兴奋得一晚上没睡，拉着女朋友万明珠，玩了一晚上少儿不宜的小游戏。没想到韩东这么淡定。
高人，绝逼是高人！
旁边的胖子竖耳倾听了他们的对话，瞪大了眼睛。我擦，这两人真能吹牛逼。一个大一本科生，竟自称得了年会一等奖。
不行了，我要去笑一会。明光胖子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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