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作势关门。
“哎哎哎！别着急呀！”
文峰赶紧上前一步，连连作揖：“事情是这样的….…”
“就是吕秀同志家这个院子，以前给了几户人家住，现在这不是……我们几家人都没地方去了呀吕秀同志！”
林昭笛听明白了。
之前吕秀家出事的时候，院子被收缴上去。
走程序审批下来，成了原香糕点厂的福利房。
职工条件达标就能申请，获得房间居住权，吕秀的房子就这么被分了出去。
但是现在他们一家都平反了，她回了城，这房子也登记的家里人的名字，当然也就返还了回来。
至于以前住在房里的人，肯定不至于他们无家可归，顶多是回去住宿舍或者安置屋。
当然住宿条件要差很多。
吕秀家当时住了三户人家，说起来各家地方都还算宽敞。
但是这么一弄，让他们住了五年宽敞的院子，又回去住狭窄的筒子楼宿舍，怎么可能甘心？
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
几家商量着，最后推出文峰这个代表来。
来干什么的呢？
文峰嘿嘿一笑，说：“就是吕秀同志一个人住，这院子空着多浪费啊，我们三家一个月给你租金，借我们几间屋子住。成吗？”
他又说：“租金呢我们也少不了你的，我们签合同咋样？一个月租金一家八块钱。”
其实并不算坑人，也就是市场价格之内比较低的。
倘若是平常情况，比如吕秀正常回城，没有遭遇那些事情。
那林昭笛不会说什么。
最多是帮忙提提价格。
可现在怎么能一样？
林昭笛：“吕秀是今天才回城的吗？你们是今天才没地方住的吗？”
文峰被她问住了。
就听吕秀悄悄说了一句：“他们从我回城就开始说了，那时候说三家合起来一个月十块……”
“哦。”林昭笛更觉得可笑：“那怎么前几天不来？是因为前几天，你们还有机会不给钱就能住房子吗？”
文峰一下子就慌了。
虽然他们真的是这样想的。
之前想的就是，吕秀尽快嫁走，远远嫁走，嫁去农村里最好！他们也好谈条件。
所以当贾淑芳等人来的时候，他们三家人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当时心里想的就是，正好啊，看着贾淑芳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等吕秀嫁过去，岂不是回城都困难了？
一个女孩子的未来在他们眼里什么都算不上，他们仅仅只关注自己有没有好地方住。
可是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林昭笛的出现让这三家人美梦破裂。
特别是等这都十来天了，吕秀竟然还好好的，贾淑芳那些人被抓走还没出来，他们彻底认命。
所以才有了这一出。
倘若今天没有林昭笛，文峰来了以后只会半强迫半请求地让吕秀让出房子，租金也只会给出一家五块。
吕秀是什么人他们都清楚了，这就是个在外人面前一句话都不敢放的姑娘。
说白了就是下三滥的招数，欺负人家女孩子脸皮薄胆子小呗。
可是文峰万万没想到，今天竟然在吕秀家里看到了林昭笛！
怎么回事，这个林昭笛那十几天都不来，怎么偏偏这天在？
要知道他们等的这十几天，一是为了观察这件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二就是想避开林昭笛呀！
吕秀白天不在家，要去上班，林昭笛偶尔找她，也只会去食品厂而非同华胡同，这么一来二去的，这三家人就真当林昭笛不来了。
这才找了个星期天，大摇大摆的过来“租房子”。
文峰擦了擦汗：“这位同志怎么能这么说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是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这句话我还是认可的。”林昭笛逼视着文峰：“我还算有道德有良心，我见你便觉得污浊不堪！”
这不就等于指着鼻子骂人没良心没道德吗？
文峰急了。
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不然怎么可能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被骂急眼了。文峰第一反应不是后悔或者羞愧，而是一巴掌扇过来：“你说谁没良心！啊！！——”
林昭笛反手捏住他的手腕，猛然一折。
她控制了力度，文峰疼得一张脸都扭曲变形，手腕却没什么事。
“我说的就是你没良心！”
“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若是我不来，你们估计连房租都不愿意给，让我想想，到时候你们会怎么说呢……”
“哦，吕秀同志，我们是来给你做个伴儿的呀！要什么房租，谈钱伤感情！”
林昭笛冷冷笑着：“你们其实心里都在想，如果吕秀嫁出去就好了，最好是嫁得远远的，嫁去农村里，嫁的人家一辈子都不让她出村——我说的对吧？”
“吕秀为什么要回城呢？”她攥着文峰的手腕，又迅速抓住他另一只，把人压在地上。
放大声音，故意让周围所有人都听见。
“为什么呢？如果她不回城该有多好？她不回城，她的房子我们都能争一争！”
“可以让糕点厂分配，又怎么不能让街道办分配？”
“可以让糕点厂的员工住，又怎么不能让一条胡同里的邻居住？”
“吕秀为什么没有嫁出去？如果她嫁出去该有多好？”
“最好是嫁给乡下人，嫁进山沟沟里。”
“吕秀的婆家不能是好人呀！必须是坏人，进了婆家的门就不是娘家的人的坏人，把她关在家里洗衣服做饭不让出村的坏人，让她一个接一个生孩子生不出儿子就不许停的坏人！”
“那样该多好？她一辈子也回不了城，她的房子总不能空着吧？”
林昭笛用膝盖抵着文峰，高声道。
“背地里偷偷摸摸看什么看听什么听？你们要是有谁心里不是这么想的，都给我光明正大的站出来！”
她话音刚落，周围的院子里院门关上了，支起来的耳朵放下了，隔壁架梯子偷窥的脑袋也缩回去了。
林昭笛：“见过畜牲，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一窝子畜牲的！眼睁睁看着一个姑娘受苦，心里却还盘算着吃绝户，你们挺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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