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理由原谅方颜没法拒绝。
她坐在苏让的车上，听着苏让将他知道的一切娓娓道来。
听完才发现，苏让听过的玄术师不少。
至于为什么是“听过”，因为苏让以前和她一样，除了自家师父，几乎不和外面的玄术师打交道。
但他的理由和她不同。
“我对玄术师没什么好奇，”苏让道，“玄学这东西存在也好，不存在也好，不过是各种生物与命运折腾的手段，归根到底，一切都会消失，折腾与不折腾，到了最后没什么两样。”
方颜飞快打量他一眼，这话不但冷漠，甚至有点厌世的意味。
这和她认知里的苏让又不一样。
“你讨厌这个世界？”
“不讨厌，”苏让笑笑，“但也谈不上喜欢。”
方颜看向窗外，出城的道路一片漆黑，只有他们的车灯照亮前方。
“苏让，”她斟酌了一下用词，“你不会有抑郁症吧？”
“哧”的一声，苏让笑了：“我做过测试，心理很健康。”
才怪。方颜腹诽：心理健康是像她这样，活泼开朗，积极向上。
“当然，你也可以说，是我太了解那些题目的套路，”苏让又笑了笑，“就像装病的人总能找到各种借口，不想生病的人也有办法避免确诊。”
“听上去更可怕了。”方颜不怎么认真地回答。
“不担心？”苏让问，“你现在正坐在我的车上。”
“专心开车吧你，”方颜翻个白眼，“你要真的厌世，怎么会记住这么多人的信息？你说对他们不好奇，你记他们做什么？”
苏让扬眉：“闲着也是闲着。”
“所以你的确有病，”方颜道，“但不是别的，是中二病。”
苏让再次笑出声：“你总是有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中二病不小，”方颜吐槽，“你去看看社会热点，十个里面九个和中二病有关。”
“我感觉你在骂我。”
“你有没有想过，你养成现在这副性格，就和骂少了有关？”方颜一脸深沉，“你小时候身体不好，家里人一定不舍得骂你，等你长大了，想骂你的人又未必骂得过你。”
苏让屈指点了点方向盘：“这个角度很新颖。”
“这就是挫折教育，”方颜搬出网上看过的名词，“受磨难不好，但太平顺也不好。”
“你呢？”苏让问，“你受的是挫折教育，还是呵护教育？”
“我受到的教育很平衡。”方颜靠在椅子上，“该夸就夸，该揍就揍，没吃过大亏，也没贪过小便宜。”
“真的？”苏让的口气不像全信。
方颜想了想，很确认：“真的。”
如果真要说起来，她在山海界这两年吃够了苦头，但那又怎么样，她活下来了。
很多事情在经历的时候苦不堪言，一旦过去，回头再瞧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甚至在这过程中发生的糗事都能当成乐子，而一些不那么寻常的经历更值得再三回味。
“偶尔吃点苦也不错，我遇到过很美的风景，”她轻笑，“你见过萤火虫吗？飞遍整座山那种。”
她刚到山海界的时候，为了逃命，误打误撞躲进一座大山，到了晚上，山里光芒万丈，天上、树上、水中，蓝得像海，美不胜收。
那些光团其实不是萤火虫，是大山散逸的灵气。
她那时不懂，躲在崖缝中看了许久，直到漫山遍野的光亮安抚了她的恐慌，让她终于敢向疲惫妥协，放纵自己入睡。
山海界灵气混乱，这些大大小小的灵气团如精灵一般飘荡在山野，待灵气散尽就会消失。
它们没有多高的灵智，全凭本能行事，对人亲近无害，方颜有时会在白天遇上几只，她用草叶编成草笼，将它们装进去当成小宠，陪自己走过一段流浪的路程。
她在山海界也遇到过会讲人话的妖怪，有的甚至能够变幻人形，但越是这样的妖怪，越让方颜不敢掉以轻心。
能够化成人形的妖怪，实力都不会太弱，而山海界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人类的道理在它们那儿行不通，哪怕是最温和的妖怪也不会对弱者产生同情。
它们化作人形的目的很简单，有的是欺骗，有的是诱哄，方颜这个误入山海界的人类就像一个闯入本土的天外来客，这个世界的土着顶多对她感到好奇，却不会真正接纳。
直到方颜渐渐有了与它们对抗的实力，这些耍弄才慢慢减少。
她想起自己被两只九尾狐当作赌注的经历，那次差点就没逃出来，如果不是她想办法烧掉了狐狸窝，她早就被它们拆成零碎，做成给小狐狸的零食。
不过那次也挺惨，她被追杀了整整三个月，直到逃出青丘地界，这才缓了口气。
她伸出指头在车窗上画了几条狐狸尾巴，坏心眼地将它们切成一截一截。
她没跟苏让讲述自己的经历，哪怕知道他懂玄学，会调用那么一点灵力。
没有相同经历的人，讲了也白讲，你以为的波澜壮阔，在对方眼里顶多算个故事，别人或许当你炫耀，或许当你卖惨，总之别指望能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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