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子轩推门而入，只见陈萍仍旧坐在桌边，手里紧握着一本书，目光呆滞，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他站在一旁，不知怎么开解。
陈萍脸色沉重，一页页地将书撕成两半。
“儿子，对不起，是妈连累了你。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你总挂在嘴边的‘圣母’是什么意思。
现在我脖子上架着刀，才恍然大悟，我以前所学的那些敬畏神明、心存良善、以诚待人，全都是胡说八道。
你知道我学的第一句书本上的话是什么吗？是魏先生教我的，‘人之初，性本善’。
他告诉我，人要有一颗敬畏之心，不能有害人之心。
每个人生来都是善良的，只是暂时被黑暗遮蔽了双眼。
只要心诚，就能清除世间的罪恶。
所以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总是置之不理，冷眼旁观，虽不制止，但从不支持。
因为我在等你吃亏，想让你迷途知返。
呵呵，真是可笑，我这个十足的蠢货，竟然在等待一个聪明人回头是岸。
事实证明，我所学的，全是狗屁，是垃圾，什么知识改变命运，都是骗人的。
学这些东西，不如跟着那些不学无术的流浪汉，学那些无赖手段…”
鲁子轩目睹陈萍从一端跌入另一端，遂决意要矫正她的观念。
“您的理解，唉，实在是偏差了。
您所学的知识，本身并没有不对，错在那些运用知识的人。
我早先就跟您提过，知识若由不同的人来运用，其结果自然是云泥之别。
譬如说刀吧，在凶手手里，它是行凶的利器；
在厨师手里，它成了烹饪的器具；
在樵夫手里，它变为劳作的工具。
魏先生传授您的，不过是书中的学问，可没人指导您如何去用它。
是用来造福乡里，还是用以造成灾祸，这选择权在您手中。
就像今天，若换做旁人吃了亏，您又会怎样？
您肯定会劝人家要宽宏大量，提醒人家以后留神，对吧？
我可是劝了您不止一遭，可您真听进去了吗？
不曾，因为任我劝千遍万遍，也不及您自己经历一回来得深刻。
所以说，真聪明的人，都是吃亏吃出来的，不是单靠学出来的。
只要您能辨识周围的魑魅魍魉，哪怕付出些许代价，也是值得的。
别那么悲观，您这么年轻就见证了人心的复杂，这是幸运。
至少在未来的日子里，您不会重蹈覆辙。”
陈萍蜷缩在桌上，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一片纸。
她的眼神空洞，似乎在追溯一段遥远的记忆。
"儿子，你为什么不责怪我？"
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本可以避开这一切灾祸，可我偏要一条道走到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我心里的痛苦说不出来，你哪怕骂我一顿，让我心里能好受一些。”
她抬头，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你能再给我讲讲，事情的起因和结果吗？是易忠海他们陷害我吗？
你跟老佟又是什么关系？你对他喜好怎么那么了解？”
鲁子轩看着陈萍的情绪逐渐稳定，也上了凳子，坐稳了身子。
"先说说老佟吧，我们虽然没有师徒的名分，但实际上他教了我许多东西，也给我提供了许多看不见的人脉资源。"
他缓缓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敬重。
“您没发现我变了么？我以前做事总是冲动，总想正面冲突，让对方无话可说，觉得那样才有成就感。
是老佟告诉我，真正的处世之道是藏拙，真正的智慧是在暗中布局。”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
“至于您的事，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秦淮如要陷害您，我一直以为她只是利用您的职权赚点小钱，所以也就没太在意。
我看您难得有个可以倾诉的人，也就不愿多加干预，免得做了坏人。只要您开心就好。”
“今天跟着王主任去火柴厂和纺织厂，只是想碰碰运气。
在厂里了解到有人冒充您的哥哥，给厂里推荐工人之后，我才开始怀疑。”
“我们家不缺钱，您没必要去冒这个险，我猜测您可能被骗了。
本来想让老佟利用他的关系，把您保出来，也就算了。
但这个老爷子知道您可能危害了国家利益，所以不肯出手。”
“我就到派出所找您，在喊柱子帮忙的时候，突然想起，那些推荐的工人名单里，有四个都是姓秦的。
我觉得这不可能只是巧合，就又去了一趟火柴厂，在确认他们不认识您之后，我就改变了计划。
决定不退钱，而是联合厂长吓唬那几个人。没想到，竟然直接把秦淮如兄妹抓住了。”
“秦淮如说的那些话，纯粹是因为她嫉妒心太重，再加上周所长强势的态度，她自己吓自己，才说出来的。
至于您的私章，我早在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您换过了，一直由王主任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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