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结束。
墨家一案在赵君珩雷霆手段之下，进展飞快，不过五日，就已重审完毕。
除了秦善力保的郑氏，但凡牵连其中者，无一幸免，轻则申饬贬官，重则获罪流放。
郑氏老奸巨猾，滴水不漏，最后不过落了个“轻信奸佞”这样不痛不痒的罪名。
墨家平反后，秦王一党的官员们在赵君珩的授意之下，请奏太皇太后追封墨武为镇国公，爵位由其幸存的嫡子墨筠承袭，另在墩义坊建造忠烈祠，供奉死去的墨家军英灵。
幼帝尚在襁褓之中，郑氏自知形势大不如从前，不得不允准奏请。
谋晦，就要忍耐，忍住常人所不能忍耐住的，才能成就常人所不能成就的。
她执掌朝政，占着一个“理”字，而赵君珩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他再看不惯，也绝不会造反。
静待时机，总有收拾他们的一日！
一番动荡之后，各衙各司重新步入正轨，按部就班，各司其职。
至此，正月已过，年节算是彻底过去了。
二月，宫中闹鬼，愈演愈烈。
这日，郑氏在来仪殿批阅奏疏。
一群乌鸦忽地从皇城西面急飞而来，“嘎嘎”地盘旋在慈明宫上方，久久不去。
史书有言：乌飞狐鸣，国乱不宁，上弱下强，为阴所刑。
李江见状，骇得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仪殿，语无伦次地：“太皇太后，殿外全是乌鸦，全是乌鸦啊！”
郑氏面色冷若冰霜，处变不惊：“怕什么！传禁军前来驱赶，赶不走，就给哀家一只一只射下来！”
李江急忙劝道：“太皇太后，三思啊！宫中诸人皆言那群乌鸦是先帝的英灵，贸然射杀，恐会人心不服！”
闻言，郑氏大怒：“是又怎样？他们活着的时候，就没斗过哀家，难道死透了就能了？”
李江不敢苟同，浑身冷汗如雨下：“太皇太后英明，然鬼怪之事，不可不重视。要知道，那君权神授之说，千百年来，深入人心，如若处理不当，朝堂不稳，国将不宁啊！”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郑太后不禁眉头皱紧。
李江察言观色，续道：“奴才听闻京中近日来了一位通灵婆子，天生的阴阳眼，实是捉鬼伏魔的一把好手，太皇太后不如将她请进宫来，大办一场法事，以安民心。”
沉思半晌，郑氏微眯眼眸，冷冷地道：“去把她接进宫来，哀家不仅要她捉鬼，还要她好好地为哀家造一造势。”
李江面露疑惑：“太皇太后此言何意？”
郑氏阴险地笑道：“着令内侍省即刻准备喜鹊千只，丹顶鹤百只，哀家要在三日之后的太庙大祭上，看到‘圣母听政，永昌帝业’的天书！”
李江瞬间醍醐灌顶，直呼：“太皇太后英明！”
*
墩义坊，墨府。
蓁蓁边逗着失群的乌鸦，边看着衡逍遥替章夕瑶易容。
“老鸡精仗着王爷爱惜羽毛便有恃无恐，这下咱们就把她的鸡毛全部拔光！让她变成老秃鸡！”
章夕瑶失声轻笑：“以牙还牙未必好，但用小人之道还治小人之身，确实有效。”
衡逍遥微微摇头，忽然严肃地对章夕瑶道：“报仇固然重要，但也不可掉以轻心。阿筠派人接你来汴京，可不是要让你去冒险的。”
闻言，蓁蓁亦跟着神色认真起来：“衡伯伯说得不错，宫中虽有王爷的人接应，但嫂嫂自己也一定要万事小心。”
说着，伸手便要褪指上的缠丝玛瑙戒子。
章夕瑶按住她手，温温柔柔地道：“这戒子是王爷赠的，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我擅长摄心之术，不会有危险的。”
她讲话实在好听，蓁蓁差点儿又忍不住要看她的眼睛。这么一下子，倒也不再强硬要借她戒子。
章夕瑶徐徐起身，踱向窗扉，望着那皇宫的方向，不自觉地，眯起了双眼。
“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家父之死，郑氏难辞其咎，此次入宫，我不仅是为墨家，更是为父报仇！”
*
三日后，太庙广场。
难得地一个好天气，天空净澈，无一丝云絮。
太皇太后郑氏着朝服，头戴凤冠，通身气派地乘坐凤辇，在文武大臣的簇拥之下，来到太庙。
凤旗招展，禁军开道。
浩浩荡荡的仪制队停下，郑氏由李江扶下了凤辇，一身的凛然。
“太皇太后，祭祀太庙！”
随着官员一声唱喝，百官止步于太庙殿门前，唯有郑氏与李江入了太庙。
宝烛高照，檀香萦绕。
“通灵婆子”盘坐在一旁，口中念念有词。
郑氏瞥了眼过去，即在赵氏祖宗神位前站定。
“一切可有安排妥当了。”她并不跪下，手中拨着串檀香木念珠，声音很低。
“通灵婆子”恭敬起身，回道：“回禀太皇太后，全都安排妥当了。”
“很好。事成之后，哀家不会亏待你的。”郑氏嘴角微斜，转眸看向赵肃的灵位，低低地笑，“赵肃，看到了吗？这盛世在哀家的统治之下，可有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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