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月，偶有云朵如青烟从皎月之上掠过，在地上投出一片行走的暗影。
后山还是要去一趟罢，至少去看看他还活着与否。
冬夜静籁，地面上的枯叶在月光的映照下，散着灰白的颜色。西川少雪，入冬这么久，竟没经历过一场。四下俱寂，只听得双脚踩在枯叶上的沙沙声。
太静寂了，也许真的需要一头猛兽来活跃一下气氛。
“姑奶奶，你未免也太个性了些。”
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语气中有急有气更有惊喜。
“彼此彼此。”能在这个鬼地方坚持十七八天，也是一种个性。
“你是来看我死了没的吧？”听得出，那人怨气颇大。
墨倾促笑：“算你聪明。”
“不及你。”
只听得沙沙的脚步声，一道淡白的身影从丛林深处缓步行来。多月未见，他头顶的玉珠，在月华之下依旧射着熠熠华光。
“坑完裴詹，仍然能全身而退。墨小姐的聪明，世上几人能及呢？”
“秦公子，好久不见。”
“哎，是挺久的。这么久了，我的明珠妹妹是不是对我已经思念成疾了呢？”
秦少正经不了一刹，仍是以往那副玩世不恭的轻佻样儿。
墨倾淡笑，“我想你的脸是不是还歪着的。”上一次屋顶之上的拳打脚踢，怕不是没挨够。
秦少近前一步，月光透过树枝，在他脸上洒出一片斑驳树影。一张风流面上，蕴着足足的受伤委屈：“明珠妹妹下手可真狠啊。好歹人家也长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呢，你竟也下得去那般毒手。你可知道，我对妹妹可是柔情小意，念你念的肝肠寸断呢。”
墨倾眉心暗蹙，不着痕迹后退一步，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秦公子在此赏了半月夜景，就为与我一诉相思之苦？”
“哎呀，”秦少一副恨她不解风情的口吻，“跟你诉个衷肠乃自然是主要的，另外顺便再跟你说个正事。”
“衷肠诉完了，那就说正事吧。”
秦少瞠了她一眼，“真是绝情。”
他本想再近一步，又隐约觉得她周身冷气煞人，霎时又想到那日在太师府的书房顶上，她下手的狠劲，顿时止了步，转而一脸高深莫测。
“墨小姐近来可有什么烦恼没有？”
“有。”
秦少眼中陡然一亮，立即靠近了些，“哦？说来听听。”
“最近食欲不好，每顿吃的都少了。”
“……”
他面上一僵，张张口只能叹气。在太师府的时候，就知道她难缠，现在揭下面具了，更是难缠。
“怎么，秦公子的皇商生意规模变大了，都漫延到我这后山小树林来了？”言语中颇有几分揶揄之意。
秦少嘴角扬起，毫不在意，“做生意嘛，看的是机遇。什么赚钱就做什么，不拘泥于皇室一条道。”
“哦？我这小树林，可有什么比与皇家买卖更值钱的东西？”
“小树林没有，你有。”
秦少微笑，意味深长。
“有，但不卖。”
“如果是拿万俟朔的江山做交换呢？”
“？”
墨倾云山雾罩，只觉莫名其妙，不由得发笑：“秦公子最近冷风喝多了？脑子都不好使了。首先，江山与我何干？其次，你也太看轻万俟朔了。”
秦少跟着冷哼，“好啊，你今日的话，我权当你随口一言，并不作数。你会再来找我的。念在你我旧情上，我还是提醒妹妹一句：觊觎四皇子的人大有人在。待你想通了，我这边随时欢迎，买卖依然存在。”
墨倾没答话，看了他一眼，转身而去。
秦少人未动，声音再次传过来：“明珠妹妹，真的是念在你我彼时的情分上，我才提醒你的，这两天，少出门！”
旧情？情分？谁跟他有彼时之情！墨倾本就压下没有动手的怒火，在腹中噌噌窜了起来。脚下骤然一顿，枯枝断裂，发出啪啪的脆响。
“忘记告诉你了，这后山，有兽。”
秦少下意识四下看了几眼，“瞎说，我都在这待好几个晚上了。”
墨倾轻笑：“会有的。”
……
夜深人静，更深露浓，窗户上再次印上一道暗影：“小姐，洛大人让我转告，请小姐务必等他过来，不可贸然行动。”
“知道了。”
那处身影微晃，眨眼便欲消失。
“等等。”墨倾突然道。
“请小姐吩咐。”
“去弄几匹狼放到后山。”
“……是。”
秦少说的没错，这两天确实不宜出门。留心听闻，四周暗藏的呼吸声，比以前要多了。不过又有一句话，叫做“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更何况监视这院落的人，虽不能称为友，但也未必全都是敌。
小院四人，除了窦长卿不懂武功，剩下的几个内力皆是不差。花奚性子相对大咧咧的，可能未曾去细细留意周遭变化。但万俟朔对这暗兵四伏的状态毫无反应，就十分怪异。墨倾琢磨不透，当真是不关他的事，他就置身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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