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罗妮卡很慢很慢地低下头，看着胸口血如泉涌。生命力飞速流逝，白楠第一时间已经张开了精神力网络，试图把那个躲在暗处暗箭伤人的鼠辈找出来。而在他的精神力网络中，代表维罗妮卡的那颗信号已是黯淡无光行将熄灭。
她无力地跪下，抬头仰望苍穹而后仰天倒下。
“维罗妮卡！！”白楠一个箭步扑上前来。他扑到维罗妮卡身边，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
维罗妮卡靠在他怀里，身子逐渐冷却。白楠把手按住那可怖的伤口试图止血，但温热的血漫过他的手。血根本止不住，正如他无法阻止死神带走维罗妮卡的生命和灵魂。
“咳、咳……！”维罗妮卡蹙着黛眉咳嗽两声。她抬起颤巍巍的手，从被撕裂的胸口口袋里，抽出那张被鲜血染红的画纸，塞到白楠手里。
血，自她的唇边溢出。无神的瞳孔中映照出白楠惊慌失措、泪流满面的模样，她要记住他的样子。尽管没能亲耳听到他说出他的答案，但这辈子，能真心喜欢过一个人，也值了。
“往后……咳咳……”她樱唇微启，一字一句的说。“往后，让它……陪着你吧……”
白楠紧紧握住维罗妮卡捏着画纸的手，跟着用力搂紧她的肩膀，俯下身子，将一个包含着离别的酸涩、青春的萌动，火热的情意的吻印在她愈发冰凉的唇瓣上。
良久，唇分。
“维罗妮卡，”他把头埋在她胸口，泪水濡湿衣襟。“我喜欢你……”
弥留之际，她听到了他的答案。她笑了，笑得是那样凄美。她可以没有遗憾的走了。
“我很，高兴……”她唇角带笑，慢慢闭上眼睛。“此生，无憾……”
她终究还是走了。
只留下一张画纸。
画纸被撕裂、被血染红，原本郎才女貌的一对，如今只有白楠还清晰可见。画纸的另一半，画着维罗妮卡的另一半，只剩下一个弹孔，看不出本来模样。
画里，夹着一朵洋甘菊。洋甘菊的花语里有一层是“可爱，活泼”，洋甘菊的花瓣细小，一如维罗妮卡的懵懂、可爱。
“啊——！！！”
白楠仰天长啸。身后，有青铜色兽影若隐若现。
根据《山海经》记载，“钩吾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铜。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是食人”。
而“狍鸮”，和白楠身后的青铜兽影，就是“饕餮”。
一条条黑影破水而出，跳到岸上，十八条黑影将紧抱着维罗妮卡尸体的白楠团团围住。一名手长脚长、瘦的像竹竿的男人垂下黑洞洞的、还在冒烟的枪口。他脚步轻快地走过来，笑容堪称癫狂：“呵呵、呵哈哈，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样？失去挚爱的感觉怎么样？！现在你也体会到我的痛苦了！！”瘦高男人癫狂的手舞足蹈。
他看着白楠慢慢抬起头，目露凶光，猩红眸子中，杀意如水波流转。他捂着肚子狂笑不止，一边笑一边还用手指指着白楠，神情愈发得意：“对，就是这个表情，就是这个表情！！你在津门杀了我哥……当我知道我哥死了的时候，和你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的父母，从小就不喜欢我们兄弟两个……要打就打，要骂就骂。每次挨打都是我哥挨最多的打，他在用他的身体保护我……那时我就知道，我哥是爱我的，那是亲情的爱……”
“可是，可就是一个这么爱我的人，却被你在津门剥夺了生存的权利……你有什么权力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你有什么权力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混蛋！！”
瘦高男人疯狂地在白楠身上又踢又踹。而任凭他如何施虐，白楠始终没有松开怀中早已没了气息的维罗妮卡。
“所以，我布了这个局。”瘦高男人双手揪起白楠的衣领，怒目而视后者。“我要当着你的面杀了她，让你也尝尝，失去挚爱的感受……我要让你，比我，更痛，更苦……！”
“或许你不知道我哥的名字，但你一定听说过他的代号……”
瘦高男人笑得狰狞：“天眼。”
白楠了然。他在津门杀死了天眼。本以为天眼只是鬼瞳的副手，原来天眼还有一个弟弟。
下一秒，瘦高男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的头颅离开了脖子高高飞起，被白楠身后的青铜兽影一口咬下，咀嚼过后吞入腹中。从瘦高男人脖子处断裂的伤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如雨般泼洒，淋在白楠身上。
看到这惊悚的一幕，十八名黑衣人顿时慌了神。他们或挤或推地乱作一团。他们恐惧、他们尖叫、他们祈祷，祈祷厄运不要降临到自己头上。可青铜兽影早已锁定了他们的气息，青铜兽影自主行动起来，扬起硕大无比的爪子，一爪就把一名黑衣人拍成碎片。
青铜兽影肆意屠杀着惊慌失措的黑衣人们，瘦高男人带来的手下在快速减员。他们有的被咬掉了脑袋、有的被吃掉了半个身子，有的被拍成了纸片人。鲜血在莫斯科河的河水里晕染开。
屠杀结束了。
青铜兽影蹲坐在白楠身后，心满意足地舔舐着爪子上沾染的鲜血。它十分人性化地打了个饱嗝，然后化作一道青铜流光钻进白楠身体里，消失不见。
弗拉基米尔的支援姗姗来迟。当他看见被白楠紧抱在怀中、已经被纷纷扬扬的大雪盖上了大半个身子的维罗妮卡时，他听见了心中的支柱轰然倒塌的声音。弗拉基米尔跌坐在地，眼泪无声的落下。
德米特里紧紧握着手中的裁夺之刃。他脸色煞白，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白楠身上红一块白一块，他保持着跪坐在地抱紧维罗妮卡的姿势已经很久很久了。他的膝盖一开始是疼，后来是酸、麻，现在已经没有知觉了。
弗拉基米尔流着泪，走过来，试图从白楠手中接过维罗妮卡。但无论他怎么尝试，都掰不开白楠的一双手。
“早知道，”白楠轻声说。“我就不答应你来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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