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大堂的两桌客人也都听到了这番话，顿时觉得桌上的酒菜都不香了，纷纷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仰首往二楼方向望去。
透过敞开的窗户，能看到二楼的一间雅座中坐着一个身穿紫红锦袍的男子，一手搁在窗槛上，不耐地反复拍动着。
二楼的那个小二客客气气地对那着紫红锦袍的男子赔着笑：“这位客官，我们酒楼的赵大厨那可是二十年的老厨子了，他的厨艺尝过的人个个都说好。”
“切，糊弄谁呢？”着紫红锦袍的男子没好地拔高音量，“把你们掌柜给我叫来！！”
咆哮声传得楼上楼下都听得清清楚楚。
招呼楚蓁他们的小二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
开门做生意，平日里在酒楼闹事的客人并不少见，小二也是见怪不怪了，很快就恢复如常，笑道：“客官，我们鸿卓酒楼是这庆远镇最好的酒楼，从江南到岭南足有五十多家分号呢。那位客人许是喝醉了酒，说胡话呢。”
楚蓁心念一动，目光落在裴如堇手里提的竹篮上，眼珠转了转，生出一个主意。
没一会儿，一个挺着将军肚的胖掌柜闻声而来，“蹬蹬蹬”地踩着楼梯上了楼。
裴如堇又朝二楼看了一眼，欲言又止，想说他们要不要换一家酒楼。
小二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小声对楚蓁他们说：“我送客官们一碟小菜，客官可以试试味道。”
“来四碗酒酿圆子。”楚蓁浅浅一笑，唇畔露出一对小小的梨涡。
“好嘞！”小二笑着应了。
他说话算话，很快就端来一碟小小的五香花生米，花生米炒得颗颗金黄色，就算冷了，依然香气扑鼻。
楚蓁拈了一颗吃，入口的花生米干香酥脆，香而不油，还不错。
“我做得更好吃！”裴如堇小声说，有些害羞的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
裴小九“咯吱咯吱”地咬着花生米，深以为然地直点头，嘴甜地说道：“没有十二堂姐和二嫂做得好吃。”
这几天，裴如堇天天烧菜给他们吃，他们想吃什么，点什么，才几天就把裴小九的嘴又给养刁了。
“这位公子……”胖掌柜快步来到了二楼的那间雅座，楼下听到的动静的客人们全都闻声望去，却见胖掌柜脸色大变，像见了鬼似的。
“大……大爷。”胖掌柜郑重地对着那名穿紫红锦袍的男子行礼，心里诚惶诚恐，“您来了庆远镇，怎么不让小人去接您呢？”
他本以为有客人存心来酒楼挑事，想吃霸王餐，怎么也没想到这闹事之人竟然是东家。
楼上楼下的几个小二也都听到了，俱是脸色一变。
食客们倒是有了看热闹的兴致，从前只见过客人挑剔酒楼的菜，这还是头一回看到老板在大庭广众下数落自家酒楼的菜不好的。
雅座中的男子嗤笑了一声：“我要是不偷偷来，怎么知道你们把菜烧成这样了？难怪岭南这么多家鸿卓酒楼的分号，就你们这家亏钱。”
“真是把我们卓家的脸都丢光了！”
胖掌柜被他数落得老脸都快抬不起来了，但还是硬着头皮纠正道：“大爷，不曾亏钱。”
“啪！”
卓大爷一掌重重拍在窗槛上，“不赚钱就是亏本！”
“既然赚不到银子，我开这么大酒楼、养着这么多人做什么？还不如关了省心，还省得我每年还要费心对账。”
几个小二越听脸色越难看，脸都白了，面面相看。
东家的意思是，要把这家分号给关了？
胖掌柜结结巴巴地说：“大爷，给小人一个机会……”
“机会？”卓大爷嘲讽道，“我没给你机会吗？这家酒楼你都管了十年了吧？”
楼上说得热闹，楼下大堂的食客们一个个竖着耳朵听，交头接耳地私议了起来。
“这人好大的口气啊，这么大一间酒楼说关就关。”一个满脸麻子的青年小声地嘀咕。
与他同桌的老者拈须道：“人家有这底气，听说过卓家船行吗？”
“卓家船行是江南最大的船行吧。据说，他们造的船比朝廷的官船还快，这些年卓家做海贸生意赚了不少钱。”隔壁桌的食客兴致勃勃地搭话。
楚蓁摸了摸下巴，把刚才招待他们的那个小二招了过来，提起裴如堇的那个篮子递给了对方，“把这个拿去给你们掌柜。”
裴如堇与小二皆是一愣。
小二将那篮子上盖的棉布掀开了一角，便见篮子里装着一碟金黄色的糕点，蓬松细腻，饱满柔软，一股香甜诱人的气味扑鼻而来。
好香啊！小二不由口涎分泌。
他在酒楼干了好几年了，见过的山珍海味不知凡几，却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糕点。
实在太香了，比赵大厨做的桂花糕还香。
他瞬间明白了楚蓁的意思，拎起篮子就“蹬蹬蹬”地往二楼走。
“我的蛋糕……”裴小九感觉心窝像是被剜走一块肉似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古早蛋糕是楚蓁教裴如堇做的，本是打算当裴晏之的束修，不想裴晏之没能入学，他们就又提了回来。
裴如堇连忙安慰小家伙：“等回去，我再给你做。”
小二来去匆匆，没一会儿，又从二楼下来了，近乎讨好地对着楚蓁笑道：“小娘子，大爷和掌柜请您上去。”
楚蓁脸上笑容更深，叫上裴如堇一起随小二上了二楼。
一进门，就与雅座中的卓大爷四目相对。
二十七八岁的男子长眉细目，头戴紫金冠，着一袭仙鹤纹织金紫红锦袍，腰环嵌白玉的锦带，配一方鲜红的鸡血石小印，打扮华贵异常，就像是把“我很有钱”这四个字写在了身上。
他淡淡地斜了门口的楚蓁一眼，甚至没正眼看她身后的裴如堇，也不客套，单刀直入地说道：“开个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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