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屿落收到优盘的时候是下午三点，他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打开了笔记本。
电脑识别到优盘后，弹出了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上的名称是：患者 戚游
鼠标键在文件夹上摇摆不定，温屿落迟迟不敢摁下去，他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一鼓作气点开。
原版视频一共记录了戚游从入院到康复的所有细节，足足有两百多个小时，心理医生为了家属方便观看，把治疗的重点分成了几个部分。
温屿落听王然说戚游刚开始情绪激动到要用绳子绑到床上，他不敢想有多痛苦，跳过了戚游状态最差时的部分，点开了‘状态开始好转’的文件夹。
视频里的戚游坐在宽敞的沙发上，他的头发散落，眼窝很深，好像个陶瓷杯，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录像的心理医生在画面外，用温柔的语气问道：“昨晚乖乖吃了药，应该睡得不错吧？”
戚游点点头。
“那有做梦吗？”
戚游点点头。
“……可以跟我分享一下吗？什么梦？”
戚游长久的沉默，连头都不点了。
“相处这么久了，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啊？”
戚游似乎是考虑了一下，嘴唇动了动，“……落落。”
“……”
屏幕外的温屿落心口一动，在这种情况下从戚游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万分不自在。
“已经不止一次听你念叨这个名字了，看来他对你真的很重要，那你的梦，是关于他的？”
戚游点点头：“大学的时候。”
戚游的话很短，前言不搭后语，医生只能猜测地问道：“你梦到了和落落上大学的时候？”
她话说完，戚游明显皱了下眉头。
“你不能叫。”
“……我不能称呼他为‘落落’？”
戚游点点头：“只有我可以。”
戚游幼稚又霸道，让医生浅浅笑了笑，“好，那我应该称呼他什么呢？”
“……都叫他屿宝。”
“好，这个屿宝，是你的爱人？”
戚游奋力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
戚游声音本来就小，此刻不自信，更小了：“他……不愿意承认，是我的爱人。”
“为什么呢？”
戚游看起来要哭，他强装镇定，垂着眸子，说出来的话带着抽噎：“……他说我，冷暴力他。”
医生沉默了一会，问道：“那你有没有。”
戚游艰难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位屿宝离开你也是人之常情。感情是需要两个人一起运营的，只靠着一方付出，不能长远，也会痛苦。”
“往事已经成了往事，希望戚先生能够明白，慢慢从自己铸造的围墙里走出来，迎接新的生活。”
戚游很伤心地问道：“如果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能挽回吗？”
医生轻笑了一声，一只手出镜，拿走了桌上的玻璃杯，“很简单的道理。”
他摔了手中的杯子，玻璃渣子碎了一地。
“一个破碎的杯子，不会再恢复原样。”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温屿落看视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坐针毡。
戚游小心翼翼的点头摇头，那双眼睛会因为周围的环境躲闪害怕，又会因为提到了他而亮起来。
他真的不愿意去看这样的戚游。
温屿落隔了中间几期问答，点开了最后一次心理咨询的文件夹。
戚游还是像上个视频一样端正地坐着，换了衣服，精神看起来也好了些。
医生先开口：“听说你现在已经能控制情绪跟你父母交流了，是个很好的开端。”
戚游神情不再恍惚，声音也变得坚定：“多谢梁医生，这段时间你陪我说话，让我心中的郁结小了很多。”
“我的职责。”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心理治疗了，这次我们能换个方式交流吗？”
梁医生问：“你说，怎么换？”
戚游道：“平时都是你来说，今天换我来说。”
“好，可以。”
戚游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礼盒，温屿落眼尖地看到他的指头贴满了创可贴。
他正疑惑戚游怎么会受伤，视频里的戚游已经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是一个漂亮的玻璃杯。
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上面有很多裂痕，用了丙烯颜料遮挡，这些裂痕变得立体，竟然有种不一样的美。
戚游拿起桌上的热水壶，在杯里添满了热水。
“这是您打碎的杯子。”
“我花费了三个晚上将碎掉的玻璃一点点粘了起来，虽然能用，但样子不太好看，我就去学习了画画，上面的图案是我设计的，这样看来，碎片是不是没有那么突兀，并且杯子更漂亮了？”
梁医生实话实说：“是的，你很厉害。”
戚游笑道：“我能将破掉的杯子重塑，也能让无法挽留的感情粘合。只要我还爱他。”
“……”
温屿落边看边掉眼泪，家居毛衣上已经被泪水殷湿了一片。
脑海里居然有了戚游满手是血拿着玻璃渣子粘杯子的画面。
世界上到底谁会那么傻，把自己搞的一手伤，只为了证明一段无法挽回的感情能回到最初，并且更夺目美丽。
温屿落哭到抽搐，不小心摁到了一个视频，文件夹上的名称是“电击疗法”。
这次换了戚时坐在沙发上，他满脸愁容：“戚游现在完全不能正常跟人交流，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快速康复。”
梁医生说：“心理治疗是没有捷径的。”
“整个公司的人都要他去管，他浑身上下好好的，又不是什么大病，已经在医院待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
“确实是要长时间的治疗呢。”
“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温屿落，只要让他忘掉温屿落，是不是就能恢复了？”
梁医生问道：“记忆如何抹除？”
“你们不是有个疗法，叫什么电击治疗吗？听说能删去人的记忆。”
他话落音，镜头一转，戚游上半身赤裸地躺在床上，身体软成了一滩。
戚时拿出一张照片让他看，问他：“戚游，这是谁？”
戚游声音破碎，像被荆棘割过：“温屿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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