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楼聿将鹿衔枝抱到西院主屋的塌上。
经过下人精心打扫布置后，曾经空荡灰暗的屋子明亮不少，看起来很是温馨宜居。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多了一个她，他总感觉以往死气沉沉的私宅热络了不少。
他来时还听到那些丫鬟聚在一起聊和她有关的事。
虽然她们都误会了。
封楼聿握住大氅一角，本想将其抽走，但见窗外天寒地冻，犹豫片刻还是连带着大氅将她放进冰凉的被窝里。
他坐在床边，静静地为她的脸抹药。
少年神色淡淡，不说话时总给人一种沁人的冷漠疏离感。
但他盯着她的脸蛋，上药的动作轻柔仔细，只是在专注地做好一件事罢了。
饶是封楼聿细心至此，鹿衔枝还是被冷醒了。
北都的冬夜不是盖的，没有暖和过的被窝更是寒得摄人。
她身子冷得一抖，惺忪着睁开睡眼，却看到封楼聿无瑕的侧颜。
嗅觉复苏后，一股清淡仿若糯米茶的药香飘进鼻端，很好闻，她很喜欢。
察觉到鹿衔枝的视线，封楼聿背脊蓦地一僵。
顿了片刻，指尖如被她皮肤下温热的血液灼伤，他霍然收回手，将药递给她。
“醒了就自己来。”
鹿衔枝也不玩矫情那套，她支起身体，接过他手里的药，沾了点在食指上。
一触碰到脸才发现，两颊已然被一层似油似水的药物覆盖。
她看向封楼聿，眸中带了些疑问，还夹杂了丝怪异。
分明药已经抹好了，这厮怎的还让她自己抹药？
封楼聿垂眸，避开她疑惑的目光。
“你还有哪儿不舒服？”
鲜少说这样带有问候性的话语。因此这几字在他喉头翻滚吞咽，说得极是不自在，可谓生硬。
鹿衔枝摇摇脑袋，吸吸鼻子，没发觉哪儿难受，遂朝他摇摇头。
“没有。”
封楼聿默了默，冷不丁对她道：“貂氅。”
鹿衔枝反应过，将身上裹着的大氅扒拉出来递给他。
“谢谢。”她语气轻上不少，竟也有些不自在。
她不傻，运用逆序推理法，随便还原一下就能大抵知道他为她做过些什么。
虽然很惊讶他竟也有如此温和的一面，但她更多的是警惕。
能被称为大反派的人，若是不坏，她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封楼聿一怔，一把接过她递来的大氅。绵软之中带上几许属于她的温度和味道，那温热刺得他指骨节一颤。
“无事。”说罢，他站起身，转身快步离开。
鹿衔枝望着他高挑又冷寂的背影，说不清楚心里杂糅成一团的感受是什么。
但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坏。准确来说，是他还没有变得很坏很坏。
到底是什么，让他彻底沦为原着里那个暴虐无道，恶得纯粹为恶而恶的大反派？
难道，就因为褚星祈回归后让他变得一无所有？
亦或者是未来褚星祈机缘爆炸，节节攀升引得他嫉妒？
更或者是日后慕轻衣满心满眼只有褚星祈，他求而不得，由爱生恨？
鹿衔枝想不明白，却也不敢自以为是地暗下定论。
她对封楼聿算不上有多了解，却知晓那厮脊梁骨硬得很，打折了腿、刺穿了心也不肯弯。
可若真是那样呢？
若，若他真是因为感情一事任凭自己堕落，就算她想帮，又能怎么办呢？
她总不能命令他不要喜欢慕轻衣，亦或者是要求他放下对慕轻衣的执念，放手没有开始且难得善终的爱情。
她无能为力。
鹿衔枝缩进锦被下，蜷成一团。被窝好不太容易暖了，可她总觉着缺了点什么。
她失眠了。
也许是白日睡得太久，也许是脑中思绪万千。
......
翌日，鹿衔枝醒来后，封楼聿已经离开许久。
她没有多过问，府上的下人也不会自作主张向她泄露太多有关主子的事。
能在封府亦或是私宅留下来的仆役，必定不会是敢乱嚼舌根，惹是生非的蠢货。
“沃姑娘，主子吩咐奴为您挑选的锦缎都送来了，您是否要现在去看看？”
大丫鬟合手曲腰，体态言语皆属规整。
鹿衔枝捏着糕点的手一顿。
她有想过封楼聿会随意为她安置些日常用品，比如均码的衣裙，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周到，竟找人上门为她量体裁衣。
“好。”
净手后，她走到堂中桌案旁。
各式各样的锦缎一匹挨着一匹规整地排着。绸缎花式偏中性，绣纹精致却不繁杂，是大多北都姑娘会喜欢的那种清新明浅色。
价值不菲，一眼便知。
说实话，鹿衔枝都挺喜欢的。但她现在也算寄人篱下，脸皮实在没厚到敢收这么多衣裙。
大丫鬟心巧，看得出鹿衔枝的窘意，她微笑着走上前。
“沃姑娘不必拘礼，主子说无论多少，只要您想要，皆可留下。”
封楼聿确实是这么对她说的，他不缺钱，也不很看重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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