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公说是要去订一艘画舫，实则他早在昨日抵达的时候就已经订好了。
相比起上一次要假装不经意间偶遇，这次双方已经算是有交情了，故而老曹可谓是把他伺候人的本职工作做得淋漓尽致：画舫上不但有杭州最好的厨子现做酒宴，还从城内各个秦楼楚馆里找来了一大堆姑娘，甚至老曹还别出心裁的让人弄了个赌坊——虽然没听说过陆景麟喜欢玩赌，但万一呢？
只是瞧见陆少爷要带着怜星和俩小丫头一起登船，老曹就大惊失色连忙呼叫皮啸天，而后低声吩咐道：“快去，给咱家将那群姑娘遣散了！”
小皮一听就愣了：“啊？遣散？督主，这才刚把人找来，有的姑娘还是忙活了半宿刚睡下就被叫起身的……”
“蠢货，让你去你就去！”曹公公气道：“没瞧见陆公子要携美同游么！”
“呃……是！”
皮啸天正待离开，老曹又一把拉住他：“去找最好的戏班子带上船，还有杂耍班子也找上那么一两个，耍猴的也成！对了，做小吃糕点的师傅也找几个来！”
皮啸天呆了呆，但瞧见客栈里曲非烟和黄雪梅牵着手跑出来后就悟了，可还是有些不理解：不就是陆公子家的俩婢女么，至于这么慎重？
心中腹诽，小皮却是压根不敢质疑，应了一声就去安排了。
见他去了老曹才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然后再次堆起了笑脸：好险呐！万一好心办错事儿的话，陆公子可不得翻脸？
陆景麟此刻正在客栈门口等着几个女孩子呢，以他的耳力不难听到曹公公的安排，然后不由得就笑了：看看，啥叫情商？
他一个太监从青楼招人招呼客人，这简直让人有些感动啊！
单凭老曹这种礼貌和礼遇，帮他怼朱铁胆有错么？
……
登船后，曹公公倒是没急着拉着陆景麟秘议，反倒是安排着大伙喝茶吃水果闲聊，仿佛就真是来游湖的。
“咱家来的还算是时候，听说前两日天气一直不好。”老曹一边亲手给陆景麟斟茶，一边道：“尝尝看，这是今年新下来的龙井，陆公子若是喜欢的话，一会儿带上两斤回去。”
若是陆景麟没猜错的话，他轻飘飘说的这两斤茶叶想必绝对不能出现在市面上，不然谁碰谁倒霉，不死也得脱层皮。
当然，经由老曹这边交付的就没事儿，这可不是要坑他陆少爷——陛下赐的茶叶送给朋友还有错了？
招呼陆景麟的同时老曹还没忘招呼其他人：“三位姑娘，来尝尝这果子？”
陆少爷看着那盘果子眼角抽了抽：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杭州应该是不产荔枝的，所以老曹八成是神还原了‘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典故——那玩意瞧着还挺新鲜呢！
陆景麟再次体验到了前次和老曹一起‘赶路’的愉悦感，真的就啥都不操心就可以吃好喝好玩好啊……
“行了曹公公，莫忙活了。”午饭后陆景麟招呼着老曹到了甲板上：“先说正事儿吧。”
曹公公先是让人支起了个遮阳棚子，又拿来了桌椅和冰镇酸梅汤，这才消停道：“天儿热，且坐下慢慢说。”
陆景麟从他手里接过酸梅汤，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然后才沉吟着道：“曹公公，首先我问你个问题啊，你觉得眼下谁最不想看到护龙山庄膨胀？”
曹正淳闻言一愣：“是咱家？不对，是陛下！”
“然也。”陆景麟笑道：“公公的权力来自陛下，所以护龙山庄在的时候，陛下可以允许公公做许多出格的事情，但倘若护龙山庄不在，那么公公将如何自处？”
“这……”曹正淳没想到陆景麟会从这个角度聊这事儿，寻思了好一会儿才道：“届时陛下要么会给咱家竖起个政敌，要么……要么……”
“鸟尽弓藏。”陆景麟替他补上了四个字，然后才道：“具体怎么操办，要看陛下到底有多信任公公，还要看公公有没有自己膨胀起来，公公以为呢？”
老曹缓缓点了点头。
朝堂的玩法就是这样的，大明的朝堂更是如此，所以才说皇帝们多半都是均衡教派的信徒——不会玩的八成都把自己玩死了。
陆景麟见他神色郑重的点头，知道他听进去了，于是便继续道：“所以曹公公，我给你第一个建议是，你自己千万不要玩独霸朝堂那一套，哪怕是在铁胆神侯倒灶后，也起码得有那么一两个像样的敌人，如此一来你的位置才能不动如山。”
正史上大明这么玩的太监没一个有好下场，比如刘瑾、魏忠贤之流就是如此。而陆景麟属实不想看见老曹走上这条路，于是他才先把最根本的东西提了出来。
“那咱家何苦要搬倒铁胆神侯？”陆景麟将本质分析清楚后，老曹有些丧气了。
陆景麟见状笑道：“曹公公，旁人不知道朱无视的野心，你难道还不清楚？可以说，朱无视真有造反的能力，而眼下他离造反就差弄死公公了，这就是他和其他人最最本质的区别——也就是说，你现在是在给自己挣命，而不是单纯的权力斗争了啊。”
曹正淳闻言悚然一惊：“公子说的是，他护龙山庄势大，眼下各部各司乃至地方卫所都有他们的人，若是咱家倒了，他势必会造反……”
说到这儿曹正淳忽然一愣：“陆公子，你该不会是想让咱家假死吧？”
“虽然可以直接假死让朱无视彻底踏入深渊，但这么做不是太无聊了么？”陆景麟笑道：“便是假死也要做好许多准备，比如陛下的安全、各处的应对之策，朝堂的反应，乃至公公何时复生，如何对付朱无视都得计划好，不然的话，万一玩砸了死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人了。”
曹正淳闻言连忙点头：“对，对，一定要确保陛下的安全！”
对于太监来说，皇帝的安危是最最首要的事情，毕竟他们的权力就来自于皇帝，而且是自己伺候的那个皇帝，换个人来都不行，这就是太监一向忠心的本质了——张狂如九千岁魏忠贤，那不也没玩造反么？
见他赞同了，陆景麟这才笑道：“那么既然以上两点公公都认同，咱们就来说点好玩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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