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
二姑娘略微挣扎了一下，站在一旁，面色有些难看。
我默默地抬起头来，目光掠过那边的动静，没有吭声。
谢氏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
“跟这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简直就是平白辱没了身份。”
她的声音尖锐，说完还轻蔑地斜了我一眼，生怕我不能对号入座。
我暗笑了笑。
之后，她见我没反应，又瞪了二姑娘一眼，冷冷说道：
“你若不走，阿娘就自己走。”
言罢，她挥了挥衣袖，也不再理会二姑娘了，转身就欲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阿娘——”
二姑娘站在一旁，目光不自觉地往我的身上瞟，一下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五官皱成了一团。
不料，谢氏那才踏出了几步路，还没走出酒肆里，就被一面目狰狞的黑脸汉子挡住了去路。
“哟，何时镇上有了此等佳人，我竟不知？这细皮嫩肉的模样，倒是符合爷爷我的口味哩！哈哈哈哈哈哈，小生这厢有礼了。”
黑脸汉子假模假样地出言调戏道。
他一张嘴一股子蒜味扑面而来，弄得谢氏眉心猛皱，眼里瞬间寒意四射。
但这黑脸汉子就像是看不懂脸色一般，他嘿嘿地笑着，不时还有些动手动脚起来。
“真是混账！”
谢氏甩着袖子，勃然大怒，冷声威喝道：
“你这白臛若是再敢前进一步，我便要去报官了！我倒是要看看，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岂容你们这等泼皮横行？下三滥！”
这番话，宛如春雷般在酒肆内炸响。
谢氏越说越气，几欲要将连日来所受的窝囊气都在这一刻一并发泄而出。
“哎哟哟。”
黑脸汉子挑起眉，见状不但不怒，反而兴奋起来，他贴近谢氏，猛地一闻，挑衅道：
“有趣！颇为有趣！”
旁边的弟兄们见到大哥这副模样，也乐了，笑声连连，跟着起哄道：
“大哥，这娘儿们要去报官抓你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哄堂大笑，显然不将谢氏的威胁放在心上。
“这婆娘只怕是个刚来的哟，分不清哩。”
黑脸汉子身边的一个灰袍鼠耳的年轻人小声说道。
黑脸汉子听了，他嗤笑了一声，咋嘛着嘴，不退反进，一把拽住了谢氏的胳膊，戏谑道：
“报官？小娘子，爷爷我不怕告诉你，爷爷们是黑龙寨的人，连这镇上的官老爷见到我们的寨主那都得唤一声大哥，你要报官，你去啊！直管去！爷爷我跟着你去！我们就去看看这官老爷啊，是跟你亲还是跟爷爷们亲？”
“哈哈哈哈哈哈。”
身边的兄弟们放肆大笑起来。
黑脸汉子更是兴奋地上下揉搓着谢氏的胳膊，弄得谢氏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说不清是羞的还是恼的。
“真软，还是个暴脾气，爷喜欢！”
黑脸汉子看着谢氏，手上动作愈发放肆，活像只搓着手的老苍蝇。
谢氏眼神如刀，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的响，直欲呼救。
然而，她刚刚才撂了狠话，骂别人是“不三不四”的人，若此刻让她向众人开口求救，无疑是自打嘴巴，她只怕是拉不下脸来的。
而且……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往刘老实的身上飘了一眼，只一眼，便瞧见那糙汉此时正歪在椅子上，抻着脖子往酒肆里头瞧着热闹呢。
他看没看见自己？谢氏不确定。
况且，他看见了，又怎样呢？想着这一路上，自己对他明的暗的地刁难，谢氏不禁扪心自问，即便现下自己呼救了，他就会来救吗？
谢氏的心里更是打着鼓。
感受到这黑脸汉子的手越来越过分了，隐隐有要袭胸的趋势，谢氏的一张脸更是气得通红。
“真是混账！”
她心头怒火中烧，却又无力回击。想来想去，又觉得这些破事还是大姑娘惹出来的，自己跟着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若不是她，自己哪里会放着好好的长安城的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要来这鬼地方，遭这等祸事？
还会被个乡下人调戏！
她抬起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弄得我有些莫名其妙了……
看她这眼神，我大概知道，这事儿啊，八成又得怪我了。
“真是搞得人没脾气。”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正当我准备出手援助之际，忽听酒肆里的人群后传来一声娇叱：
“小二，你们这儿怎么什么苍蝇、蚊子、臭虫的都敢往里放啊，还非得要说本姑娘的不是呢？”
我扭头望去，只见那名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正一手扣住小二的臂肘，一手从桌上的竹筒里抽出一根筷子，“咻”地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就朝西边的黑脸汉子射了过去。
她阴测测地笑了一声，脏兮兮的脸上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哟！谁呀！他奶奶个腿儿的！”
黑脸汉子被“利刃”惊出一身冷汗，他一声暴喝，急忙推开谢氏，闪身躲避，“咚”地一下，撞在桌角，一口老腰撞得生疼。
“诶哟诶哟。”
他痛得哇哇直叫，但方才若非他躲避得及时，他那只抓着谢氏胳膊的手只怕当场就要没了。
好狠的心啊！
“谁！什么人！坏了爷爷的好事！”
黑脸汉子怒火冲天，潦草的胡子吹得老高，他从桌子上一把抄起家伙，举起刀来，就要干。只听他大声喝道：
“是哪个生孩子没屁眼子的王八蛋，缩头龟，坏了爷爷我好事的龟孙儿，你给我站出来！”
“你站出来！”
“你站出来！”
身边的小弟们见大哥吃了瘪，也纷纷地抄起手里的家伙，跟着骂骂咧咧起来。
但不论他们怎么骂，都没能瞧出是谁动的手，一下子反而规矩了不少。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只有二姑娘眼明手快地冲上前去，她紧紧地抓住谢氏的手，转身就跑，两人快步向酒肆外走去。
出酒肆时，还因走得匆忙与一书生相撞，书生拱手一揖，但二姑娘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这些繁文缛节呢？她仓促地扯过嘴角，笑了笑，连人都没看清，便拉着谢氏快步朝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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