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温长宗和顾师玄走后，贺皎皎盘腿坐在浮瑛躺着的石床边，心不在焉。
“你在想得找个什么法子出去才好？”浮瑛仰面躺着，看也没看贺皎皎。
可她却是对着贺皎皎说的。
这间小石室是洞天洞府内唯一能遮风挡雨之处，虽说洞天洞府内也不会有什么风雨，也就是勉强作个休憩之地用。
此时石室里只有浮瑛和贺皎皎两人，贺皎皎心不在焉，浮瑛百无聊赖，自然就与她搭话了。
浮瑛早就想与贺皎皎聊聊了。
心思被浮瑛看穿，还直接戳破，贺皎皎索性也不再瞒着。
她点点头。
她闷不住那么久，她还要去完成任务。
“我早看出来了，你不是个安分的。”浮瑛笑道。
贺皎皎皱起眉，“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哪家不安分的小老婆一样。”
浮瑛又笑了一声，“这个比喻不错。”
贺皎皎没忍住瞪了浮瑛一眼。
浮瑛收敛了些笑容，“好好好，说正事。”
她歪过头，看着贺皎皎，“那你是不服三位长老的判决，还是觉得自己耐不住性子，待不住这六月？”
耐不住性子？
那倒不至于。
从前贺皎皎一个人学习、生活，哪样不都是耐着性子慢慢磨出来的，几个月的闭关，倒不至于让她难受，何况还有吃有喝有人陪的。
至于任务的事，其实她暂且也没什么头绪，也不好推，而且外头还有顾师玄帮忙盯着百里归山的动向呢。
其实也不打紧。
说来说去，她不愿闭关，更大的原因是在不服肃戒堂那三位的判决吧。
想了想，她看着浮瑛，直言不讳：“我是不服，我没觉得我错了。”
闻言，浮瑛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了许久甚至扯动了伤处，又疼得嗷嗷直叫，拉着贺皎皎帮她顺气。
贺皎皎边帮浮瑛调整躺姿边道：“有这么好笑吗？”
“没，咳咳。”浮瑛喘着道：“只是觉得痛快，觉得我这把年纪了还能收个这般像我的小徒弟，也是奇妙。”
“像你？”贺皎皎问。
浮瑛欣然点头，“为师从前也是这么离经叛道，没想到吧？”
贺皎皎却摇头，“能想到。”
就凭你人后那大大咧咧到无所顾忌的性子，怎么会想不到……
浮瑛却当作没听到，自顾自地说：“若不是师兄当年借了十方天华，强行承力镇压百里归山而伤了根本，我也不必出山接他的担子、管着启明宗，还可以自在逍遥着，哎……”
浮瑛口中的师兄就是青阳子，贺皎皎知道，不过她不知竟是因为这一重原因青阳子才退了位，让浮瑛当了启明宗的宗主。
贺皎皎看着浮瑛，知道她话肯定不止于此，便等她继续说。
浮瑛瞪着眼睛往上望着，像是在回忆过往，又像是在思忖未来。
良久，她开口道：“你与我很像，是个不服管的性子，甚至我也与你一样，质疑过天道，质疑过大多数人口中说的对错……可光不顾管，光能质疑又有什么用？”
浮瑛扭过头又看着贺皎皎，“像你，如今结丹的雷劫都不一定能过得了，你拿什么去质疑他们？闯出去，不要说肃戒堂那三位，老温他们都有可能轻易将你拿下。”
贺皎皎撇撇嘴，“我知道我还不够强。”
“是了，你不够强。”浮瑛点头，丝毫不顾贺皎皎的脸面，“你光有一腔热血，光有自己的想法，但你不够强啊，不够强就不能做那个制定规则和秩序的人。”
她盯着贺皎皎的眼睛，“换言之，你质疑天道，甚至不服天道，想要去证自己的道，那你就要足够强大，强大到能覆灭天道，让全天下的人信你的道。”
不服天道，便强大到能覆灭天道，让全天下人信你的道。
浮瑛一字一句说得用力，贺皎皎也看着她的眼睛，那些字句就像是一座一座山峰一般，一座一座地压在了她的心上，沉重而深刻。
浮瑛这话与温长宗之前说的相似，贺皎皎明白其中的道理。
在这个修仙世界里，贺皎皎，亦或是说他们这些修士，其实都如蝼蚁一般渺小，死生杀伐不过在一念之间，能让人安生立命的只有能力。
贺皎皎也想要变强，她一直以来就是想要变强大的，可从前，不过是因为想要尽快化神完成穿越任务好挣钱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而后，不知从何时起，关于穿越，关于任务的概念在她脑海中却越来越模糊，她虽还惦记着有任务要完成，但所言所行，所思所想，却好像自己越发像是这修仙世界里土生土长的人。
变强、提升修为对她来说，是因为身在修仙界，这本就是追求。
浮瑛的话再一次点到了贺皎皎。
现在，要变强，好像都不止是因为追求了，而是既然不服天道，那就变强成为道。
贺皎皎怔怔地看着浮瑛。
浮瑛咧开嘴笑，“是不是觉得我这话很离经叛道？显得不真实？”
贺皎皎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她之前的确没想过要变强去成为那个“道”。
但浮瑛却说：“但事实就是如此，你别看修仙界仙气飘飘，人人都如天上人，没有半点子烟火气，可归根到底，还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贺皎皎眨了下眼睛，接受浮瑛的说法。
浮瑛又道：“皎皎，你是个奇才没错，一个伪灵根能在短短几月内修到金丹之境，这百千年间都找不出第二个。”
“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在月淮洲尚且还有不如的之人，可月淮洲之上还有无是界，我们修仙者一心飞升成仙，而仙之上，甚至还有神……前路漫漫，你若真想证明自己的道，那便不可松懈，更急不得。”
浮瑛忽然正色起来，“这也便是我想同你说的，若你想变强，想证道，不可急在这一时，不若于我这洞府内好生闭关修习，来日有所成就，能立于万人之上，天广地阔，自任你遨游、任你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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