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既然那位是神官，想要的定是好东西。”
这个解释倒是合理。
更何况那位神官并没有刻意隐藏身份，人人都看得到那代表三阶神官的标识。
摊主沉默片刻，终于缓缓揭开毯子，露出一只掌大的盒子。
“这是最新转化的诡物，是我从那遗迹里找到的……”
“什么遗迹？”
“当然是前几天才被寒夜吞噬的那个村子。”
“长城以南？寒夜？”
柳笙一问，摊主神情立变，将毯子一盖。
“走走走，我没什么好卖的！”
见柳笙不动，还冷冷丢下一句：“再不走，我就去报告长官，说你是北境以北潜入的探子！”
【北境以北的探子？】
【诡物哪有这等智力？】
柳笙皱了皱眉。
看样子此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答了，柳笙只能作罢，往后退了一步。
回过头，见凌复眼露疑惑，似乎也在思考这人表现出来的敏感。
三人走远几步，凌复才低声道：“这难道是什么应该知道的事情吗？”
“关键是，”柳笙目光沉静，“长城以南的寒夜？还能吞噬一个村庄？而且听起来恐怕不止一个。”
她顿了顿，“舅舅，你有听说过吗？”
凌复缓缓摇头，沉声道：“或许……还真该再探一探。”
还好在这小小的诡物交易集市上，看在灵珠的份上愿意开口的不在少数，而且有了一开始碰壁的经验，柳笙的问话巧妙了许多，很快就理出几条线索：
一，现在在长城以南也已经出现寒夜，而且不止一处，但对于此事，朝廷好像没有公开。
二，被寒夜吞噬的村落，只有御诡者才敢踏足。
三，而这些村落中所残留的，恰恰是如今游荡在北境长城附近的神官们急需的。
也正因如此，随着神官的身影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此地，那些曾被视为异端、如过街老鼠般的御诡者，竟也一个接一个地浮出水面。
这一点在以往，几乎是不可想象之事。
曾几何时，神官就像是日光，一旦出现，御诡者就只能如阴影般逃匿于地底，不敢现身。
而如今，竟然同在一个集市、一个街头，甚至可能为了一件诡物当众讨价还价。
更别说，这里还是长城之下。
长城的规则原本就是为抵御诡物而存在，按理说，应是最不容许诡气存在之地，如今却成了诡气聚集之地。
或许，这份排斥与宽容的矛盾，从长城初建之日，便已埋下。
这也是为什么在另一个世界，北境神国首先会出现在这里，而现在又会有这么多御诡者聚集于长城脚下。
而这些御诡者们，纷纷自称隶属于一个神秘的组织——
潇湘阁。
当凌复微皱着眉头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时，柳笙心头终于有一块重石落地。
果然如此。
到了这一点，她终于看到一切交汇的痕迹。
冰冷风雪中，一根根线条仿佛随着雪花飘动缓缓浮现，飘忽的线条交织成一张纷乱的蛛网，正在她眼前悄然铺开。
但就在这张蛛网即将成型的瞬间，随着一声突兀的惊呼，风雪乱了，一道人影从远处猛然跌落下来，将柳笙眼前的线索脉络撞得七零八落。
那人摔在雪地上，兜帽滑落，黑白相间的长发披散而下。
她扯下面上的布条，粗暴地擦了擦嘴角，随手吐出一口鲜血，眼神仍带着狠劲。
盯着这张脸，柳笙心头一震。
她认得这个人。
准确来说，是世界认得。
而柳笙非常信任世界的判断能力。
【那不是宋茹吗？】“世界”提醒道。
关于“宋茹”的记忆，柳笙还是在记忆库里搜寻了那么一微秒，终于想起来是她第一次参与猎诡遇到的少女。
虽说那不过是今年的事，但对如今的柳笙而言，却仿佛已是前世旧梦。
毕竟，在经历了无数次高维解析之后，她对时间尺度的敏感性，早已模糊淡化。
只是如今见到，才猛然想起——
这可是柳笙认识的第一个在此界出现的新人类。
【想想人家还求助于我们，可怜兮兮的。】
【想想那个特别的订单。】
【也是，那可是我们第一次做焚尸炉，还是花了点心思造出无烟、高效又环保的款式。】
记忆的最后，就是透过小触手“亲眼”目睹她被金吾卫抓去，不知道最后是不是在长安升空之战中从大理寺被放出，进入下水道中……
也不知道后续如何。
柳笙摇摇头。
但眼前这位呢？
毫无疑问，也是新人类，或者说——诡人。
再看她手上、脚上，竟然和那些被送到长城的罪犯一样戴着沉重的镣铐。
只见宋茹挣扎起身，却被一名瘦弱佝偻、面貌猥琐的男子一脚踹倒在雪中。
她低着头，嘴角竟扬起一抹血淋淋的笑意。
那男子瘦弱像是猴子一样，整个身形都是扭曲的，显然是有些畸形病症，一手捂着一边眼睛，脸上都是鲜血，看上去更是丑陋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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