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窟洲数丈之上，一道守护阵法渐渐化成。
莫玄额间隐隐冒着细汗，落下最后一笔时他不受控制的身形一晃，险些栽落。
果然，以他如今的修为还是吃力了些。
上次为封印幽都，平息祭魔阵，直让他灰飞烟灭。
而此次……
*
随着半块魔骨散入阵法之中，整片聚窟震颤停息，翻覆的西海也渐渐归于平静。
莫玄静静立在原地，缓着此刻身体的异常。
须臾，他眼前逐渐模糊，紧接着一个踉跄向一旁倒去。
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腰间却是稳稳的落上两只手。这感觉太过真实，他努力睁眼，垂眸看去。
白白嫩嫩的一双手，很熟悉。
他见过，碰过，也嫌弃过。
旋即，他缓缓扭头，依旧是白嫩的小脸，倒是很好看，但是此刻因为那纤细的身子要使力撑着他，白白的小脸已然涨得通红。
“为何不听吾所言？”他的声音很轻，险些叫人听不见
“为何要听你所言？”那人反问。
莫玄气笑，想出声却发不出声，最后只余一个气音，若有似无。
那人紧贴着莫玄，对于莫玄的种种动作声音自然有所感觉。见状，那人声音微哽：“莫玄……”
周遭寂静无声，应和着缕缕黑气显得无端骇人，其间伫立的两人却恍若未觉。
莫玄靠在那人身上，随着那人纤细的身躯时不时的晃悠。
良久，他轻声开口：“娇气。”
不知是说那人无故哽咽的声音，还是说那人稳不住他身形的身躯。
那人置若罔闻，嗓音有急有涩，“莫玄，魔骨消散其实是对你有很大影响的，对吗？”
莫玄无力的勾了勾嘴角，他想说：你也太小瞧吾了。
还未答话，却听那人又道：“或者说，魔骨便是你。”
莫玄愣了愣，虚弱的身体致使他好半晌才理解对方这句话之意。
他望向对方直视着自己的眼眸，那眸底是肯定不是疑问，是悲伤不是怜悯……少顷，他微微扬唇，唤道：“余生。”
余生眼眶发红，悲意袭来。
莫玄无所觉的笑了笑，旋即从怀里掏出一枚透玉，似乌龟模样。
“往后，此物不得离身。”他将那透玉递向余生。
余生垂眸扫了眼那透玉，任性道：“好丑，不要。”
莫玄已无力呵斥，只得循循善诱道：“你赠吾发带，此为还礼。”
“无需还礼。”余生固执拒绝。
“余生。”莫玄柔声唤了唤，直直的望着余生，认真道：“吾不想下次再见你之时，还要救你。”
“下次……”余生声音哽咽，眼泪无声而下。
莫玄眼眸闪了闪，那声‘娇气’卡在喉间，莫名的出不了口。
隐隐光华在两人周身流转，余生心上一凛。
上一次也是如此，光华流转便是点点流萤散于她眼前。
果然，下一瞬她只觉身上的重量轻了不少，手中环着的高大身躯正渐渐消散。
她对着已然消散大半的莫玄慌忙开口，声音里夹着说不出的郑重，“下次见面，我绝不会再如此无用。”
“……好。”
一声轻应随着流萤散于虚空。
转瞬间，红色发带和一枚透玉落于余生脚边。
地上的发带和透玉紧紧挨在一处，余生低头望着，怔怔出神。
……若她猜测的真的八九不离十，那——
她和莫玄此后还是莫要再见面的好。
*
聚窟洲的劫难早已停歇，余生浑浑噩噩的走至神鸟山。
如今的神鸟山已被劈成两半，全不是那似人似鸟的形状，也不复所谓神山模样。
此前让人心惊胆战的兽类嘶鸣已然消失，周遭数里弥漫着那股熟悉的香气。
一片又一片与枫树相似的大树映入眼帘，愈加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余生出神的看着，愣愣的想：若是她会反生香的炼制之法，说不定还能用这些反魂树炼成反生香，救活南燕城的所有无辜百姓。
可惜，她不会。
甚至，这世间都无人会……
“殿下，可要离开聚窟？”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了余生的伤怀。
不知何时，余生前方不远外出现了一个人影，她抬眸扫了眼，未做任何搭理。
那人也不恼，几步后来到余生面前，继续道：“殿下，我可送你离开。”
“送我离开？”余生嗤笑，讽道：“怎么，你在聚窟洲的目的达成了？”
“殿下。”那人又唤，似解释一般缓缓开口：“无论你信与不信，我从未有过害你之意。此前，逼你来神鸟山实在情非得已。”
余生哼笑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嘲道：“情非得已？身为医者毫无怜悯之心，脚下踏着一座城的无辜人命，嘴上却依旧冠冕堂皇。”倏尔，她转了语气，质问道：“所谓情非得已，是何情？姜邪，你敢以己仙途起誓说出你的最终目的吗？”
那人鹤发童颜，留着一把胡须，身着苍衣，正是之前与余生在南燕城分散的姜邪。闻言，他眼神一凛，淡淡笑道：“殿下，你这又是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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