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爹眼睛都瞪大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那厢自家傻闺女哭着闹着要嫁给赵海城，这厢赵海城穿得周周正正的说要去他们家提亲。
宋升文把这两件事在心里嚼了好几遍，众多想法霎那间翻涌而上，他手指都颤了颤，抬起来指向面前身形高大的青年，声线抖动。
“你们……”话被掰成几段，窜上了喉头他却又说不出口，啊啊了几声似是不可思议般地收回了手，身子一动，竟然是直接向后倒去坐到了地上。
赵海城反应也够快，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宋升文，但手刚挨着宋爹的背，就被他愤愤地推开了。
宋升文这么个好脾气的人在此时都难掩怒色，他拍了下赵海城的手，顺势坐在了边上。
男人明明高了他半个头，如今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更是显得居高临下不少，可他姿势倒是谦卑得很，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准备一同往边上蹲下。
宋升文皱眉，嫌弃地远离了半步。
赵海城没法，只能默默地躬下身，高大的身子委委屈屈地缩在一团。
“你你你……做得都是些什么事啊！！”宋升文气得打紧，恨不得给赵海城一拳。
男人敛下眼睑，态度端正，认错良好，低声道：“嗯，都是我的错。”
他不认错还好，一认错宋升文更气了，这不就是直接承认他跟傻闺女有什么事吗？
宋爹牙都咬紧了，“你俩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嗯？”赵海城似乎是没料到宋爹会这么问，抬了抬眼眸，面上划过一丝迷茫。
“我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啊！你们两个是真的糊涂啊，虽然说我知道现在提倡什么自由恋爱，可也不是让你们这么……这么搞的啊！”
赵海城更不解了。
他以为宋爹生气是因为瞧不起他这个人，他也知道自个儿在村子里的名声不太好，总是有碎嘴的人到处乱说。
但自由恋爱……？
赵海城抿了抿唇，决定先战术性沉默。
宋升文瞥他一眼，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默认了，一把捂住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说说你俩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囡囡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就负责早些找好媒婆上来提亲？”
“你们俩真的是糊涂啊！糊涂啊！你忘了你先前还跟李家的说好了亲事吗？那可是你爸妈在的时候就定下的，整个村子里有谁不知道啊？”
赵海城顿了顿，往宋爹在的方向靠近了些，解释道：“李家那边……您知道的，我父母过世得早，这么些年都是我一个人熬过来的。他家的女儿瞧不起我，要和村里的知青处对象，前些日子刚上家里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两家的亲事不做数了。”
“……”听他这么一说，宋升文也想起来了，自家闺女前不久还提到过这件事，怕不是早就打好了算盘了，上赶着试探他们两口子呢。
他摇了摇头，“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只是……你确实和我们家囡囡不合适啊。”
赵海城明白他的意思，他现在这个名声，宋家父母有顾忌很正常。
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很难，但他不会因为难而就此放弃。
男人呼出一口气，正了正衣裳，一反往日那副不羁洒脱的模样，望向宋爹的眼睛，眼神坚定。
“我明白，但……”
……
傍晚。
宋颂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头顶上的墙灰看，看了半天还是没意思，长长地叹了口气后又转了个身，趴在榻上掰指头玩。
“嘎吱。”
开门声忽然响起。
宋颂立刻钻进被子里，面对着墙背，一动不动的，装作睡熟了的模样。
脚步声逐渐靠近，宋颂仍然不为所动。
“囡囡。”
是宋爹的声音。
“爸爸知道你没睡。你要真睡觉，绝对不是这么乖乖生生地躺着的，肯定是将被子卷得个乱七八糟的。”
被人一下戳穿，宋颂红了脸，慢吞吞地转过身从床上爬起来。
此时的宋升文正站在她的床边，眼神温柔。
宋颂起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红了眼圈。
“爸爸……”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委屈，声线瞬间哽咽。
“诶，爸爸在呢。”宋升文见不得女儿哭，抹了一把老泪上前抱住宋颂，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宋颂靠在宋爹的肩膀上，啜泣了两声。
“饿了吗？”
宋颂点头，声音还有点颤，“饿了。”
这几天闹绝食，虽然是装的，但也是结结实实挨了几顿饿的。每次望着窗台上的饭菜只能偷偷吃那么一点点简直不要太痛苦。
宋爹又叹了口气，沉默地抱住了宋颂。
半晌后，他忽然开了口。
沉闷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响起。
“囡囡，你真的……喜欢那个赵海城吗？”
宋颂一下呆住了，呐呐了两声，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系统在她耳边一通狂轰乱炸，“快说你喜欢啊！！快说喜欢啊！！！早点结束我们早点溜啊！”
她抖了一下，往宋爹身边靠了靠，语气变得坚定。
“嗯……我喜欢他，我要嫁给他。”
宋爹再一次沉默，手上动作却没停，和小时候无数个被哄睡的夜晚一般，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良久，他缓缓开口：“嗯。爸爸老了，得替你找个值得托付的人了。”
“赵海城……”宋升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声笑了下，“这小子，勉强算是个能照顾你的人。”
“爸爸老啦，该放手了。”
他连着说了两句爸爸老了，宋颂本来想钻进他的怀里撒娇，说爸爸明明还很年轻，一点也没老。
但她抬头时，却看到了宋升文额角的白发。
什么时候，白发也逐渐爬上了父亲的鬓角。
什么时候，皱纹逐渐出现在他的额上。
宋颂抿唇，眼泪哗然掉落。
感受到肩膀处的湿润，宋升文笑了笑，起身松开了抱着宋颂的手。
他抬起指尖，擦了擦自个儿眼角溢出的泪水。
嘴角却还是带着笑的。
“那就这样，爸爸替你说了这门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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