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父亲的注视，对于一个女儿来说，是多么大的压迫感。
白笙默默低头，“啊，我面凉了。”
刚拿起筷子，白翊就端走了她的碗。
白笙两只手举得老高，试图把面拿回来。
白翊皱眉：“嗯？”
就这一声不太重的鼻音，白笙跟小耗子见着猫大王似的，缩了回去，低头，不敢吱声。
秘书头一次见她这么憋屈。
果然，父女间都有血脉压制。
其实白笙可以解释的，但她有预感，白翊可能会生气。
她抬起眼皮，将目光投向温行渊。
温行渊收到信号，轻咳一声，“这事说来话长……”
白翊和老爷子转头，面色威严，异口同声道：“那就长话短说。”
温行渊：“好的。”
如今事情了结，程绍与其相关党羽皆已落网，有些事可以不必隐瞒了。
所以温行渊一上来就给众人扔了颗重磅炸弹，“辰辰不是她的孩子。”
好大的破坏力，炸得大家头晕目眩，人仰马翻。
沈晏礼看似平静，听到这个消息，只是目不转睛望着白笙。
可仔细一瞧，他手腕，手背，再到手指，冷白皮肤上，青筋全显出来，腕部轻轻颤抖。
眼下场合，白笙没有回应他的目光。
站在沈晏礼的视角看，女生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态度极其冷漠。
于是这个男人低眸，又开始反省上次话说重了。
秘书有点怀疑自己眼花。
他好像在先生头顶看见了一大片乌云，云层暴雨加闪电，哗哗往下淋。
好一个世界奇观。
白翊瞳孔放大，眼神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辰辰不是白笙的孩子？？
他低头，看一眼乖顺的女儿，世界观受到巨大冲击。
“那是谁的？”老父亲立即问。
沈晏礼也看过去。
“这个问题，待会儿再说。”温行渊走到长桌前，示意大家坐下，“我先跟你们讲讲，她当年为什么离开京海，一走五年，音讯全无。”
说到最后八个字，他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外甥。
量子护盾早就研制成功，并且进行了多次改良升级，秘密投入使用。
若不是程绍这伙人虎视眈眈，国家早已将消息公布。白笙也不必带辰辰躲躲藏藏，连身份都不敢亮明。
事情还得从Y大说起，从董清萍说起。
量子护盾工程庞大，仅凭她一人之力，二十多年远远不够。
她其实有个团队，成员共有九人，都是物理界志同道合的翘楚。
但很可惜，团队成立的第五年，研究遇到瓶颈，内部意见不合，分割成两派，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三名成员因此离开。
董清萍带领剩下的五人，继续研究量子护盾。但物理中每突破一个关隘，都需要三年五年，甚至十几二十年的时间，有的可能一辈子停留于此，终身无法再进一步。
许是被时光消磨了热忱，又或许确有困难。那五人因各自的原因，陆续离开。
到第十一年，仅剩董清萍一个人守着那堆没有生命，不会动的数据。
国内曾经资助她的人，开始认为这项研究十分伟大，十分信任她。可慢慢的，董清萍一直没取得成功，团队其他人都走了。
他也觉得把科幻片里的特效变为现实，不切实际，劝董清萍放弃。董清萍不听，一来二去，资助人怀疑她走火入魔，与她断了联系。
此时正好Y大发来邀请。
董清萍看中他们的研究资源，远赴海外，做了名誉教授。
也就是这一年，她捡到被拐到Y国，流浪街头的白笙。
董清萍心地善良，收养了这个女童。
冥冥之中，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待到多年之后，董清萍的实验取得成功。她高兴极了，要把这项成果带回自己的祖国。
可她万万没想到，当初和她一起研究量子护盾的朋友，如今日日见面的同事，早已将消息透露给Y大校方，换取了学位和高昂的报酬。
董清萍一举一动都被人暗中监视，而她毫不知情，开心于实验资源取之不尽。
终于，有朝一日，她向Y大校长递交了回国申请。
事情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董清萍意识到自己被盯上，可为时已晚。
Y大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磨了她将近一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第二年开春，董清萍收到一封书信，翻译过来是这样的——
【这是一项伟大的研究，其中包含的技术，是人类文明的进步。但很可惜，你不愿投效我。你所怀珍宝，我得不到，必不能叫旁人拥有。既然它不属于我，我宁可毁了它！】
这封信的意思很明白，董清萍看懂了。
可那时她走投无路，Y大设法切断了她与华国的联系，她只能靠自己。
量子护盾是她穷尽一生，精心培育的明珠，她怎舍得让它蒙尘？
一个曲线救国计划在她脑中诞生。
董清萍庆幸，白笙在物理上天资卓越，能够传承她的衣钵。
于是，她将所有赌注都压到白笙身上。
董清萍用所剩不多的时间，尽可能将毕生心血交付于她，并多次提起远在华国的导师——胡云朗教授。
她希望白笙将来知道去找谁。
回国申请被批准了。
董清萍知道，她大限已至。
一场车祸使她的生命永远停留在四十八岁。
好在白笙聪明，明白了她的用意，懂她的一片苦心，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她顺利回国，顺利见到胡教授，顺利启动了量子护盾项目，使明珠生辉，替董清萍完成了她一生的愿景。
可母女俩都没料到，Y大并没有因董清萍的死而收手。
他们的人跟白笙一起回到华国，暗中盯着她，就像当初监视董清萍一样。
许是有了前次的经验，这伙人知道策反无用，精挑细选，在量子护盾项目的研究团队中，策反了两个自己人。
程绍就是其中之一。
青城实验基地的第二年，程绍的老师露出马脚，被怀疑间谍身份。
他一不做二不休，设法取白笙的命。
不曾想，这条毒计被一对刚生下孩子不久的夫妻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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