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之顶的下面，远离了宗系之争，就是普通农家的生活。
看似是世外桃源般的惬意，却对北宫屿来说，是无尽噩梦的开始。
“我第一次见到先生，就是在山下。那时候，几个懒散的士兵搬着一车破旧的箱子，从昆仑之顶出来。”
“我以为，是昆仑之顶来了什么厉害的人物。后来才发现，不过就是族长的私生子。”
私生子这个用法很不友好。不过确实是长右第一次见到北宫屿时最真实的想法。
桑子若也因为这个用词，也跟着眉间微微一皱。
“那个时候，我只不过是山下一户人家的奴隶，可就连我这种身份都可以看不起他们，你可以想象他们的生活有多苦了吧。”
“我不理解，明明可以在昆仑之顶上过着相对平凡的生活，为什么湘夫人却要带着北宫医生从里面逃离出来？”
身旁的人晃动了一下脑袋，以前的他也不理解。可现在，他仿佛一瞬间看透了。
“在昆仑之顶，以湘夫人的身份，先生永远只是权利的牺牲品。即使他拥有再出众的魂法和实力，都不可能有如今的地位。”
“为什么？”
桑子若没有经历过，根本不明白宗系中的勾心斗角，暗潮涌动。
“因为，他的优秀或许让他都活不过弱冠。”
这并非夸张，就是铁铮铮的事实。
这也是湘夫人聪明过人的地方。她能看得清楚自己的局势，没有族长的庇佑，没有强大的母族。留在昆仑之顶，只是一对早死的母子而已。
“所以，即使来到山下，过的是非人的生活，她也要坚决离开。”
说到这里，桑子若非但没有觉得湘牧雨有任何问题，反而觉得她是一个聪明果断的母亲。
“也许，说到这里，你仍觉得这是保护先生的一种手段，那我现在就可以否认你。”
长右看出了她的疑惑，没有犹豫的继续说了下去，“那个时候，我在东家做活，每天晚上都可以听见小孩哭的撕心裂肺的声音。”
“过了一段时间我才知道，那是先生的哭声。而他的母亲正是促使他哭的原因。”
“究竟，发生了什么？”
桑子若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完全不能想象小小年纪的北宫屿，在破旧的房间里哭的撕心裂肺，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
“这也是后来我听先生说的。他只同我说过一次，还是在他醉酒了以后。”
往往人在最软弱的时候，才会想起那些埋藏最深的记忆。
“湘夫人为了激发先生的魂法，每天用‘移形’和‘罂粟’让他训练。”
“沉迷梦境怎么训练？”
“湘夫人设置一个个幻境，幻境中都是障碍，让先生训练。这本没有问题，可只要先生什么环节出错了，她就会利用罂粟，让先生无止尽的经历那些死亡。”
“这是惩罚，也是对他的另一种训练。”
桑子若抖了抖肩膀，更加无法想象。以前，她总是在思考，是什么样的经历让北宫屿缺乏了些冷暖的人情味。
如今，她应该是找到了答案。
北宫屿不能有感情，一旦有感情便容易出错，出错了就是无尽的惩罚。为了不被惩罚，他需要自己无情无义。
“后来，先生成年了，逃出了这里，顺便带上了我。再后来他在兽魂世界里展露头角，人人都说龙族出了个当世少年。”
“因为先生的关系，湘夫人也不能像是被龙族抛弃了一样，于是她回到了昆仑之顶，做回了护卫卫官。”
“兜兜转转一圈，湘夫人好像什么也没有损失啊。”
长右点头，“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桑子若摇头，到了昆仑之顶之后，她才发觉，对北宫屿的了解几乎没有。
完全是依靠着彼此间莫名的信任撑到了现在，或许以后，她会有更多能感同身受的情绪，用在北宫屿的身上。
“那就不是我可以说的事情了，要想知道，自己问先生吧。”
“长右，故事说到一半，是很吊人胃口的。”桑子若嘟着嘴，恶狠狠的说道。
长右确不能再说，之后的事情，跟眼前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可不想小命不保。
况且，遇上今天北宫屿的心情一定是奇差无比的。他得乖巧的待着不惹事。
“我还有不明白，湘夫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另一边，湘夫人重复一遍，“屿儿，难道你忘记了以前的日子了吗？”
“我没有忘。”与其说他没有忘，应该说不敢忘更加切确。
“我们受了那么多苦，都是因为北宫胤，都是因为你的那些兄弟，难道你现在要收手吗？”
“母亲，我有自己的计划。你何必如此。”
北宫屿不敢看湘牧雨的眼睛。那眼睛看上去懦弱可怜，却不到眼底。仿佛只不过是更深一层的伪装罢了。
她可以在族长面前佯装忠诚，在其他公子面前佯装纯良，怎么就不能在她儿子面前佯装可怜呢？
房间里明明充斥着一股喷香的茶味。却更加让屋子里原本潮湿的气味凸显。
“我知道，你从小都聪明绝顶，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考虑。更不喜欢被人利用。”湘牧雨看的比谁都透彻。
“可我又何尝不是想帮你一把呢？”
北宫屿不屑，“你帮我方式，就是夜夜陪族长同寝，你帮我的方式，就是踏在我的身上往上爬？”
“北宫屿！”
终于，湘牧雨的脸上不再是可怜兮兮或者笑意相迎。高傲的抬眉，一手将茶杯中的水倒在地上。
“我们母子的目的是一样的，异曲同工罢了，这样难道不是双重保险吗？”
“母亲，我的计划，从来不需要这些暗箱操作的肮脏手段，可是你不同。”
湘牧雨笑弯了腰，“你说...我的手段肮脏？北宫屿，别以为你做的事情我全都不知道。”
“你是我教出来的，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突然，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是那副慈母的模样，两只手搭在北宫屿的肩膀上。
“你的好大哥我可以对付，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我也可以消除。”
在她手中，凝起丝丝红光，湘牧雨不过赤丘级的兽魂，可拥有了一颗顶级的脑袋。
“难道你认为，你手里有了魂钵，我就无法再控制你了？”
那个悠扬的声音，如童年时每一个夜晚噩梦来临时的警告，他至今，仍无法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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