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医赶到翎王府时，
天色已然昏沉。
此次郑太医是被翎王府光明正大接到府中。
动静闹得很大，宫里宫外都在猜测翎王爷的病要浮出水面了。
市井中紧接着流传出王爷重症，被新婚王妃抱着进府的传言。
一时间，四面八方都在伺机观望。
翎王府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喘。
宋翎靠在床头，面色苍白如雪，额头上还在不断冒冷汗。
赵珩坐在床边，细心地用温热的湿巾为他擦拭头上的汗水。
“王爷一定会没事的。”
“王爷若是出了事，我定然不会独活。”赵珩红着眼，心疼地看着宋翎。
灰褐的眼睛下一秒仿佛要落下泪来。
宋翎眉头微微皱起，后背凉飕飕的，在某人的关切下，鸡皮疙瘩不自觉地冒出。
赵珩握住宋翎正要推开他的手，放回被中，宋翎手背上细小的颗粒不容忽视。
“王爷，你放心吧，我会一直照顾你，不离不弃。”
宋翎拍了拍赵珩的手背，挤出笑容，咬牙道：“王妃对本王真是用心了。”
“王爷知道就好。”
……
站在外间的郑太医，看着你侬我侬的翎王爷和王妃，手足无措，这病是看还是不看？
“王妃，要不您先让让，我给王爷把脉。”
再晚点人真没了。
赵珩轻咳，立刻松开手站起身，“来，郑太医请。”
郑太医片刻不敢耽误，为宋翎诊脉后心下大骇。
按照原本蛊毒的发展，王爷至少还能捱一两年。
如今……如今怎么撑不过几个月了。
“王爷，王爷，这……”郑太医颤抖着松开手，立刻俯跪在地。
跟着郑太医从皇宫来的王忡也被他吓了一跳。
“王爷这病，下官实在是无能为力，只怕，只怕快要……”
宋翎惨白的嘴唇轻动，“只怕快要什么？”
“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和王爷都在这！”赵珩冷眼看向郑太医。
郑太医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只怕王爷活不过半年了。”
王忡趔趄两步。
从宫里赶来的月贵妃推门而入恰好听到这句话，手中拿着的食盒，瞬间摔在地。
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参见贵妃娘娘。”王忡及时反应过来，立刻跪下行礼。
其他人也随之行礼。
宋翎扶着赵珩的手，慢慢坐起身，等靠在床头时，背后已经出了一身汗。
宋翎忍不住偷偷瞪了一眼赵珩，也不知道他到底给自己吃的什么东西，浑身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翎儿，怎么会突然这样？快让我看看。”程衔月疾步走到宋翎身边，看着他惨白的面色，一时人忍不住失声痛哭。
“母妃，母妃，别难过，”宋翎挣扎着想起身，“不要哭。”
程衔月扶着宋翎的胳膊，“翎儿，好好躺着，别乱动。”
“郑太医，你为翎儿治了那么久的病，如今他才二十有一，竟然病入膏肓，你到底有没有尽心，又该当何罪！”
“贵妃娘娘，臣一直很用心，不敢有丝毫懈怠，明明离开京州时王爷的身体很好，谁知如今……”
郑太医慌乱地望向王忡。
如果翎王爷捱不到明年，恐怕自己也活不过明年，家中老小也难保齐全。
王忡拧眉，眼中凶光闪现。
郑太医吓得低下头，不敢多看。
“翎儿若是出事你们所有人都跟着陪葬。”
“王忡！”程衔月冷然望向王内监。
王内监立刻应声，声音尖细，“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你立刻回宫禀报陛下，问问到底该如何是好，这么多年过去了，翎儿的命，他是保还是不保。”
“是，奴才立刻回宫。”王忡吓得半死，扶着珰帽，哆嗦着跑出去。
房间一片寂静，大气都不敢喘。
片刻，宋翎叹息，
“母妃，让郑太医起来吧，他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宋翎出声提醒。
郑太医把头低得更深。
年过半百的老人，如此谦卑的模样，也让人动容。
“唉！”程衔月叹了口气，起身去抚郑太医，“本宫也是心急了，郑太医莫怪。”
郑太医站起身，弯腰后推，“微臣不敢。”
“郑太医，您帮我看看，如今还能吃些什么药能够缓解病症，让我稍微撑得久一些。”宋翎轻声说。
与平时的倨傲完全不同，大概是人之将死，脾气也磨平了。
郑太医看着也有些心酸。
宋翎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自己的小儿子还活着也和宋翎差不了几岁。
但有些事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上命不可违。
“下官立刻去开药。”郑太医脊背挺立，双手拾起官袍站起身。
等到房间中只剩下三人时，
程衔月站起身，擦去自己的眼泪，抬起手时，望向床榻上虚弱的人，终究没舍得打。
“宋翎！”
“母妃，我……”
“骗到你母妃头上来了！”程衔月放下手，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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