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感将他吞噬，所以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钟也没有触碰到他的脸庞。
眼前是自己熟知的虚拟空间，却是最终的告别。
终究是遗憾。
【我能与总部再见上一面吗……只需一面而已。】
他知道，总部是褚溟，可他不知道，褚溟为什么不愿自己见他。
他从未恨过他，哪怕是他在第五世，褚溟一次又一次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暴虐，他也从未恨过他。
赎罪，是赎罪。是他不舍离开的执着。可惜结局已定，无论他多么执着，也终将无用。他不属书中世界，他没有资格更改结局。
【稍后在您彻底沉寂书中之前，您会在总部留给您的一封信中，再次见到他。】
【……】
凌秋水有些恍惚。
可能是上天怜悯，也可能是冠冕堂皇的告别仪式，眼前浮现了他与褚溟所历的画面。
他怔怔地望着虚无空间，虚无的镜中如同走马灯一般，映射出自己三生四世乃至五世所历的片段。
所有的所有，汇聚在一个个如梦一般的泡沫里。
在魔界，在诛仙崖，在狱中，在现世。所有的片段。
他失神了，几乎窒息着去追寻自己的记忆，思绪窜逃，随之远去——
他记得他们曾恨过，怨过，到最后相拥，到最后相爱，不得不割舍，不得不分开。
那些喜的，怒的，哀的，怨的，宛若泡沫一般，浮在眼前，近在咫尺。
他定然想去同他相拥，同他相抱。可惜，那些都只是虚无缥缈的回忆，是一触即碎的泡沫。
眼中含泪，他恍惚了一瞬，他寻到了最近的一抹泡沫，指尖轻触，却又恍惚到身临其境。
是第五世濒死前的映像。
总归是不舍的，他看到自己的如雪一样的白发散了满榻，纯白的纱一样，即便身临其境，却始终没有任何醒来的可能。
身临其境，甚至渐渐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像是被剥离了躯壳，只有灵魂逃窜在外，却也是一种极刑。
师尊……凌哥哥……阿水……
——褚溟在喊他，一次又一次，喊了不下百次，千次，甚至是万次。
可人已死，他听不到的。
他听不到的……
泪水将视野模糊，他听着书中的褚溟撕心裂肺地叫喊，眼睁睁地看着他发疯也似一次又一次渡来清气。
榻上的人没有了生命体征，明知道唤不回，却还是执着地一次又一次尝试，可是结果注定，反噬之后失败，失败之后再来。
咳血，混着血泪……七窍流血一般，将他的玄衣彻底染尽，连同躺在榻上的自己。
自己的肉身在书中已死，当血染白发，一切都将无法挽回，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无用。
而褚溟，生命也将垂危，结果是，因他死，郁郁而终。
这是他为两人选择的结局，不，应说是——这是他为所有人选择的结局。
心中一哽，像是被人掐了喉般，一时喘不上气。
是惩罚吗，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实在没有勇气继续看下去，他匆匆转了目光。
既然一切因己而起，最好的抉择便是——同书中人一齐湮灭，去赎罪。
【我愿意为我犯下的过错赎罪，便由我死在书中吧。】
【宿主，稍后系统将会控制您的思绪，湮灭您于书中的灵魂，至此，您将彻底同我们一齐死于书中。】
【好。】
也好，赎罪吧。
凌秋水笑了，解脱的笑。
他终于可以赎罪了，三生四世，乃至五世。所有因自己而孳生的罪孽，他终于可以赎罪了。
这也是一种极佳的抉择，至少，他同褚溟一齐去了，他心满意足。
【……我同他，还有机会再见吗……我想见他。】
他想见的，是那个他深爱着的，同时深爱着自己的褚溟。
【总部为您留下了一封信，您会见到他的。他永远，在您身边。】
思绪不由自己，他感知到自己身上在泛着点点星光，不由自主地问出话来。
当一切即将结束，见他最后一面的代价是消失。
他要消失了。
眼角滚下一滴泪水，他轻轻阖上了眼帘。
消失便消失，他不怕。
【您可睁眼，他在信中等您，您可在信中同他相拥。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系统的声音有些弱，以总部残存的灵魂送他回归现世已经耗费太多。所以，这是他最后的一句话。
他的任务完成了，他存在的意义也得到满足了——这是总部同他说的。
话轻轻地落在耳中，思绪归还给自己。
系统让他睁眼。
所以，或许睁眼便能看到他，看到那个深爱着自己的褚溟……看到以往曾透过冰冷的躯壳，遥遥相望的爱人。
仅仅是阖眸，便能感知到眼前正闪着莹莹的星光，就像是两人心有灵犀一般，他在呼唤自己。
凌秋水咬唇，心跳的有些快，他眼帘颤了颤，又迫不及待地睁开眼。
眼前浮现一封巨大的信，信封的最中央，映着——“吾妻亲启”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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