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令人汗毛倒竖的寒意，在脖子旁略过，狄生闭上眼，他自知不是尤里卡的对手。
可那寒凉的剑没有落在他身上，反而是唰得一下，放回了剑鞘。
尤里卡没动手。
狄生的眼皮微微颤动着，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睁开眼睛。
他的嘴唇颤抖得比先前还要剧烈，想要说些什么，但声音却仿佛卡在喉咙里一般，怎么也发不出来，狄生用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尤里卡的剑柄上挂着之前莫拉尔还给自己的项链，那项链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他用手指轻轻拨动着项链，感受着它冰冷的触感。
他漫不经心道：“狄生，我怎么感觉，你很盼望着我杀死你，就好像，你死后就会发生什么大事，会出现一个足以杀死我的陷阱。”
“你们在预谋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狄生那惨白的脸多了一点血色，他像是被尤里卡问住了一般，微微偏过头，仍旧用着之前的语气：“我自然是不想死的，如果愿意放过我，那我可就走了，不要后悔。”
他在最后几个字上咬字重了许多，狄生站起身，就朝着外头走去，没有一丝留念，见他如此，尤里卡也很顺从地让开位子，让狄生自己出去。
狄生的手放在门上，轻轻转动着门锁，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声，锁被打开了。那扇门微微摇晃着，仿佛在向他招手，只需再稍稍用力一推，它便会敞开。
“真的放我走？”狄生平静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他的目光穿过门缝，落在门外，背着身，尤里卡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
尤里卡微微颔首。
不过那扇门，到最后也没有打开。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凝重起来。
狄生如同尤里卡所愿般地转过身来，他的脸色平静，原本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你怎么知道的？”
尤里卡耸耸肩：“直觉，我对危机一向是敏锐，因为你对莫拉尔没有敌意，我才放任你在他身边。”
“那慕勒呢！”狄生这才有了些活人情绪般地波动，他怒声道，“你可是看见他对莫拉尔动手了，你怎么不知道防备他。”
“他不会的，他也做不到。”尤里卡嗓音淡淡，“我相信你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吧，所以还要来问我这种无聊的问题吗。”
狄生摇着头，他咬着下唇，近乎要出血，他喃喃道：“你把我们当成什么……”
尤里卡心情很好，耐心回答了狄生的每一个问题：“大概是，惹人发笑的小丑。”
狄生看着自己的手，他黯淡地垂眸，随即晃晃悠悠地和尤里卡擦肩而过，走到了那破碎的茶盏旁边。
他捡起来一块碎片，咽了下去。
尤里卡没有阻拦，他只是冷漠看着：“你这是想赖在我头上吗。”
狄生吐出来一口血，勉强地点点头，然后伸手去够尤里卡腰间的剑，尤里卡也没阻拦，任凭他抽出来。
他胡乱地把剑塞到尤里卡手上，示意他动手，可尤里卡却避开了，他冷眼看着狄生握着剑倒在地上。
瓷片在吃下去的那一刻，便会从内部划伤他自己，虽然要的时间很长，但其中的痛苦程度不言而喻。
尤里卡不会对这种人有任何的帮助，更别提狄生要是死了，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但是他也不屑于去阻止。
没必要。
他也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想怎么样，尤里卡见过很多事情，层出不穷的刺杀，手法大致一样的暗杀，每一样都无聊至极。
这一次倒是有点意思。
也只是一点。
但地上的狄生已经没气了，照理来讲自己没动手的话，不会死得那么快。
尤里卡蹲下身，看见狄生由白转青黑的脸，眼里划过一丝了然，原来是中毒了，刚刚喝茶的时候自己下的吗。
他戳了戳狄生的额头：“死亡对你来讲，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吧，反正你也不是什么活物。”
“啊，这也是我的直觉。”
他把剑拿了过来，如狄生所愿般地，往狄生身上捅几剑。
鲜血飞溅，可门却没有掩盖，外面传来了柯莉慌忙拦人的声音：“这位小姐，还不能进去，狄生少爷在里面和人讲话呢。”
“你什么身份管我？”那位贵族小姐柳眉倒竖，“狄生让我来找他的，你还拦我，他没跟你说吗。”
“狄生少爷真的没有跟我说过，您不能进去。”柯莉快要哭出来了，但还是尽职尽责的拦人。
“现在我跟你说了，知道了吗。”贵族小姐一路走到了门口，尽管有柯莉的阻拦，那位小姐手已经碰到松垮的门，她笑道，“门这不是开着的吗，看来已经聊完……”
那位贵族小姐的话卡在嗓子眼，她看着站在血泊当中的，已经戴上面具的尤里卡，又看见地上已然没气的狄生。
她惊恐地捂住嘴，大叫了起来，提着裙子就往外面跑，生怕尤里卡会杀她一般。
柯莉也没想到会看见这一幕，她站在门口，手脚发软地扶住门框：“诺尔兹你……”
尤里卡把剑扔在地上，他偏头看向柯莉：“对，你看见的没错，狄生死了。”
“为什么。”柯莉哑着声音，没自觉般，仓惶落下泪。
尤里卡走了过来，他把手搭在柯莉的肩膀上，低声道：“我不会有事的，柯莉，你就这么告诉主人就好。”
“其余的事情，你不用管……”
那位贵族小姐很快带来了负责保护佩拉公学的骑士，那些骑士看见浑身溅满狄生血的尤里卡也是面面相觑。
不过他们还是按照程序，把尤里卡带入了地牢当中关押，并没有先行拷问。
因为一切奴隶，基本上都是主人的私产，外人没有处置的权利，即便尤里卡已经不是奴隶籍，但他身份在那里，还是得等莫拉尔回来才能处理。
可惜，已经等不到那一天了。
起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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