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微沉思着，眉头微微皱起，随后便缓缓站起了身，弯下腰，伸出双手轻轻地把则宁扶了起来，语气温和地说道：“娘子请起吧，本官这就送帖子去靖国公府，让你回家去。”
则宁听了，使劲地摇了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带着哭腔说道：“大人，您也知道，父亲如今是靖国公了，谢嬿的存在便是让整个靖国公府蒙羞。还不如......还不如就让则宁留在大人身边......”
“你怎会如此想靖国公？他是你的父亲......”
“正是因为他是我的父亲，我才不敢......我一个已经出嫁了的出嫁女，虽被宁宾郡公送给西岳，但还是宁宾郡公的夫人......”
“倘若我回家去，父亲母亲还有光熹，都会受到闲言碎语，他们将会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从此再无颜面在京都生存......”
则宁泣不成声，双手紧紧地揪着衣角，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痛苦。
“倒不如，倒不如留在大人身边，做大人的侍女......”
姜微的眉头稍稍一皱，形成了一道淡淡的褶痕，“送给西岳？”
则宁缓缓地抬起头望向姜微，两眼变得通红，在那红肿之下是一双饱含委屈的眼眸，“是啊，我在那年不过十四岁，就被封为县主，远嫁给了宁宾郡公，大人您可知，那宁宾郡公比我的父亲还要年长十几岁，他的嫡子都比我大上十岁，而我就这样懵懵懂懂地给人做了嫡母......”
“前两年还与宁宾郡公表面上还算和睦，相敬如宾，可他的小妾在后院中竟然多达十八人，那些小妾一个个心怀叵测，不择手段地陷害我，我的三个孩子啊，都没能活下来......他把我关起来，日日殴打我......”
她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泪水如汹涌的瀑布一般滚滚流淌，把胸前的衣襟彻底打湿。
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的则宁，姜微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疼惜。
“那年我十七岁，宁宾郡公已然对我彻底厌倦，毫无半分怜悯地将我送给了他的副将……自此我便辗转于不同人的掌心……我沦为了军中任人肆意欺凌的羔羊……”
“五年前，宁宾郡公再次把我送给了西岳，西岳之人残暴到了极点，那几年我过得简直生不如死，痛苦至极……”
“不论是在宁宾郡，还是在西岳，我都好似身处地狱，始终无法逃脱被欺辱的命运……我不过是一个毫无尊严可言的马奴……”
“前几个月，长公主把我救了下来，说要带我回北国送人……我就盼着，临死之前能远远地见父亲一面，见母亲一面，再瞧瞧光熹有没有长高……”
“想着，这十年我过得不好......我想母亲......”
姜微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轻轻地递向则宁，目光中满是怜惜，轻声说道：“本官带你回家好不好？”
则宁颤抖着双手接过帕子，泪水依旧不停地流淌，还是拼命地疯狂摇头，“不要！我回去也不过是辱没了门楣......靖国公府，有我......便是最大的污点......”
姜微轻轻叹了口气。
“大人，您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吧！长公主让我跟着您！”则宁的声音带着急切和哀求，她的眼中满是期盼。
“本官府上没有婢女，且本官也不喜婢女近身。”
则宁双腿猛然一软，轰然跌倒在地，紧接着整个人瞬间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的力量，瘫软如泥地倒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喃喃道：“终究是容不下我......终究是容不下我......”
“你没有错，本官记得十年前，宁宾郡起事之时，四处战火纷飞，百姓苦不堪言，是你嫁过去，以柔弱之躯换来了一方安宁，是你的荣耀。”姜微迅速蹲下身子，目光中充满了怜悯和敬重。
则宁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姜微，眼神中满是绝望的灰暗之色，“活着是一种耻辱，死了才是荣耀......大人，您说我为何要这般苟延残喘？十七岁那年，宁宾郡公把我送去给副将那年，我的心就已经死透了，我早就应该不在人世......死了就不会有后面这几年发生的种种了......我无非就是一个耻辱的存在......”
“娘子怎会如此轻贱自己？你值得一切好的......”姜微的目光中满是诚挚，她的声音温润如玉，缓缓地流淌在则宁的耳畔，试图温暖她那颗早已冰冷绝望的心。
“砰砰砰！”突然间，一阵犹如疾风骤雨般的敲门声猛地传来，粗暴地打断了姜微的言辞，那声音在安静的书房中显得格外扎眼。
姜微眉头紧皱成一团，丝毫没有起身开门的念头，大声喝问道：“谁？”
“元和，是我。”谢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些许的急切和喘息。
姜微扭头看向则宁，目光中满是探寻的意味，再次问道：“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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