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如果说三月还有几分冬天的余韵，四月的天下就完全是春天了。
即便在四季分明的白玉城，也总有人觉得冬天过了就是夏天。其实春天的存在明明就很分明，只是大多数人日子过的太快，来不及感受春天的美好，就迎来了夏天的酷热。
白玉城的夏天热的烫脚。
而能让人留下更深记忆的是从来都是痛苦而非美好。
旁人感知不到春天，符不离却能感知得到。也许是因为变成了小孩子对时间的感知更为清晰，毕竟小孩子的精力远比成年人旺盛，猫猫更是精力旺盛中的佼佼者，时间的流动在她的感知里其实比旁人要慢许多。
也许是因为一冬都要穿着的毛茸茸厚实且繁重的衣服，终于能脱下来换上轻飘飘的春装裙子，感受着裙子在风中飘飘舞舞，发丝也在风中轻轻飘飞，好似自己整个人也能随风飘浮一般，让人惬意的很，在风中转个圈，看着裙子飘飞，这般小孩子才会有的乐趣，符不离也乐此不疲。再说，也很好看。
也许是因为一直在等待，每一天的存在都那么清晰，看着日历上被划掉的一天又一天，记忆里的模样甚至都在渐渐有些模糊，被子上留下的气味也越来越淡，她有些害怕未来的到来，所以对每一天都那么感知深刻。
淑月的存在，说不定就会这样从自己的记忆里溜走。
明明当初说的是让自己当她的小猫娘，结果她却不见了。
这一走，就是这么久。
小月饮楼又回到了正轨，旧时的病人络绎而来，两位令牌使如今也送来了好几位病人。两位令牌使显然有着极为清晰的分别，夜白带来的多数是江湖侠客，冯萍萍带回来的则多数是可怜人。比起本就像女孩子的夜白，如今倒是冯萍萍更像女孩子一些，回来见到符不离，抱着符不离就是一顿哭。
哭的原因也不是受到了多少罪，只是因为见到了人间疾苦，发觉自己没办法拯救苍生，只能用令牌救那么两三人，有些悲伤而已。
小萝莉哭得梨花带雨，符不离安慰了好一阵子才安慰好。很难想象一个男孩子会这么哭，不过如今再把小龙娘当成男孩子，似乎有些不太妥当了。
在外面游历的多，被旁人都认为是萝莉，久而久之，就连自己都会改变对自己的定位。人们对自己的认知，其实很大程度取决于旁人怎么看待自己。作为群居生物的人类，会自发的为了获取别人的认可而改变自己。
如今的小龙娘原本有些粗犷的性格，如今都变得细腻了许多，还惦记着符不离爱吃糖葫芦，专门带了些甜点回来。语气也甜甜腻腻的，有些难以发觉原本的身影。
不过符不离原本就不太熟悉冯平，对他动手之前了解的很少，也许他本来就是这样？
倒是无所谓啦，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现在这个可爱的小妹妹怎么疼爱都不要紧。
倒是夜白依旧维持着她的作风，多了条尾巴，面容娇嫩了些，却完全没有让她变得多么女孩子气，短白发的狐娘回来的时候，依旧一口一个不离小姐地叫，彬彬有礼，骨子里的英气也没有褪去，反而因为游历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自信，明明是个小姑娘的脸蛋，却又有种男孩子才有的英气，一点都不突兀地让人觉得有几分帅气。
不过她的颈环依旧没有取下来。
白色裤袜也没有。
符不离为她补充了好几次魔力。
这么久没取下来，再取下来还能变得回去吗？按照淑月的性格，感觉上可能会变不回去了耶……
这一点符不离也没告诉夜白，反正如果已经变不回去了，那现在说了也没用。如果能变回去，就不用说什么。
没了淑月的小月饮楼也一直在兢兢业业的运营着，淑月分明是早就想好了要离开的，所以才能让符不离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几乎能接手所有的事宜。
过去一直让符不离忌惮的血毒问题，如今她已经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了。虽然她依旧没办法清理血毒，中毒者依旧需要定期来见她进行解毒，又或者被她喂入鲜血才能活下去，而且也依旧会一步一步朝着吸血鬼的模样演变。
但已经知道中毒的末路是什么样子，她便也少了许多顾虑。再说，中毒的人确实能给她提供不算少的魔力，同时因为他们对自己的依赖，自己可以很轻易地控制他们，于她而言，似乎没有弊处。
唯一的弊处，大概就是让这些中血毒的人朝着吸血鬼的方向在一步一步发展，他们会变得逐渐魔物化吧？
但这对于如今的符不离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完全不觉得变成魔物有什么不好，再说，就算变成了魔物，在人类的定义里其实是魔人。人类变成魔物的记录很少，甚至可以说没有，对于这些人的变化，大多数人的感觉只是生病而已。
通常只有变化太大，大到迷失了心智，反而与人类为敌，或者做出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被彻底定义成异类，而中了她血毒的人除了会对血产生兴趣，以及更听她的话以外，本性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那么有什么要紧呢？
只要她符不离一日没有想与人类为敌，所有中了血毒的人都不会明显有什么反对人类的意图。
至于人类在她的操纵下在一丝一丝变成魔物，她完全没有负罪感。虽说以前在耳濡目染之下，一直觉得恶魔的魔力是很可怕的东西，她之前的人生一直都围绕着猎魔而进行。
如今她也依旧没觉得传统魔物是什么好东西，那些以吃人为乐的野兽，绝不是她认可的魔物。
魔物是恶的，释放的魔力会污染土地，污染世界，如此下去的结果就是人类毁灭。按道理说，所有的魔物都该是敌人才是。
可她周围被迫变成魔物的人本就太多了，包括她自己。
正如淑月之前所说，魔女都是坏人。扩散魔力确实会影响这个世界，她也没觉得自己真的多么善良，将人类变成魔物这种事和善绝对不挂钩，而身为魔物的她，对这个世界来说也肯定消失好过存在。
但她不会随便消失，她要等淑月回来。她也不觉得自己所做的是错的，终归，她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真正的对手是谁。
所谓魔女也好，魔物也好，都只是那个世界入侵这里而带来的副产物罢了。
真正的敌人，是那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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