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妖刀”的老者正是翠鸣岛岛主顾明堂,他闻言捻须一笑,玄衣衣角在风里轻轻晃了晃,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江湖人送一个‘妖’字而已,我是人,如何跟下面那被封印之物敢相提并论呀!夜雨老弟未免太看得起老哥哥我了。”他抬眼望向翻涌的东海,浪涛声里,语气沉了沉,“东海要是真有风吹草动,还要仰仗各位,人间祸福共担才是呀!”
海风裹着湿凉的水汽,拂过礁石上沉默的身影。夜雨没有转头,青衣道袍在风里纹丝不动,可眼角余光早已捕捉到身侧的异样——那抹水绿色的身影微微颤抖,半边莹白如玉的脸颊上,泪珠正顺着梨涡滚落,像断了线的珍珠砸在礁石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短袄衣角,指节泛白,连带着水绿色的布料都拧出了褶皱,目光却自始至终凝望着翠鸣岛的方向,失神地落在远处朦胧的岛影上,仿佛能透过海风望见东方云霓那幕剑刺慕容云朵的瞬间,眼底是化不开的怅惘。
“晨曦,你还在自责,没有让我们出手阻止东方云霓刺伤慕容姑娘?”夜雨的声音轻缓,似在拆解徒弟心头的郁结。
被唤作晨曦的女子,正是鹿鸣书院现掌院风晨曦。她闻言,喉间溢出一声轻颤的叹息,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指尖触到右侧焦黑狰狞的皮肤时,动作不自觉顿了顿——那半边脸上,泪痕蜿蜒如墨,与另一侧未干的莹白泪渍交织,说不出的凄楚。“有些事,即使提前算出来,知道了又如何?”她喃喃自语,目光从翠鸣岛方向收回时,眼底闪过一丝尖锐的不甘,随即又黯淡下去,只剩顿悟后的无力,“一些因果还是不能人为参与,我终于懂了天机师父的痛苦!”
海风卷着礁石上的碎贝,在青衣老者的道袍下摆打着旋。夜雨望着风晨曦那半边泪痕未干的脸,声音沉得像浸了海水:“为师知道,你与那熊烈的纠葛,也是因果。其实之前为师在鹿鸣书院后山心魔修罗场,被他击伤身陨,最终却借这一遭复活破阶,越过宗师境——这亦是与他的因果。”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徒弟紧抿的唇上,“之前你记恨他,是不懂天机;现在你就是测天机之人,也该释怀了,他不过是在‘帮’为师走这一程。有些事压在心底,比刀割还痛,你真的想见他,为师……并不会阻拦。”
话音未落,身侧忽然掠起一道水绿残影——风晨曦竟如离弦之箭般窜出,衣袂划破海风,直朝着翠鸣岛的方向疾驰而去,连半分迟疑都没有。
“为师话还没说完……”夜雨望着那道越缩越小的身影,无奈又心疼地摇了摇头,声音顺着风飘向远方,“晨曦,小心一点。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别自己苦着自己。”
空中的风晨曦听到这句叮嘱,身形猛地一顿,似有暖流淌过心头,下一秒却愈发坚定地加速,转眼便落在翠鸣岛的碎石滩上——滩头正围着四人,小宝昏迷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凝着暗红的血沫;他身侧,柳俏棠满面泪痕,黄衣剑侍十一正紧蹙着眉探查小宝气息,而站在几人对面的,正是“妖刀”顾明堂的大徒弟,“狂刀”冷啸风。
冷啸风刚到不久,目光扫过昏迷的小宝与哭红了眼的柳俏棠,突然爆发出一阵“哈哈哈”的狂笑,那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连眼角都因得意而眯起。他本就打心底反对慕容云朵母子留在翠鸣岛,如今见这“一死一伤”的局面,只觉得心头郁气尽散,由衷满意。
“都在这里哭丧,晦气!”他猛地收了笑,抬脚踢开脚边一块碎石,对着柳俏棠与剑侍十一厉声吼道,“快把这小鬼扛上,滚出翠鸣岛!”语气里没有半分对小宝死活的关心,只有赤裸裸的厌弃。
“你是大师兄不假,但这岛还有师父在,轮不到你发号施令!”柳俏棠本就因小宝昏迷而心焦,闻言当即抬起哭红的眼,梗着脖子回击,“叫你一声大师兄,是敬你入门早,别真把自己当翠鸣岛的主子,太把自己当回事!”
“你个吃里扒外的死丫头!”冷啸风被柳俏棠怼得脸色铁青,攥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却只敢咬牙低吼,“要不是师父宠着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柳俏棠是师父顾明堂的关门弟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这翠鸣岛上只要师父还在,别说动她一根手指头,就是用门规苛责半句都没资格,纵有一百个胆子,也只能把这口恶气咽回去。
在柳俏棠面前吃了瘪,冷啸风眼底的戾气没处发泄,当即“唰”地转头,目光如淬了毒的刀,狠狠剜向一旁的剑侍十一,又扫过地上昏迷不醒的小宝——那软绵绵躺着的小身影,此刻成了他倾泻怒火的最好靶子。
“碍事的东西,留着污了翠鸣岛的地!”冷啸风低喝一声,眼底戾气翻涌,根本不给剑侍十一抽剑的机会——只见他左脚向前猛地踏定,腰腹发力拧转,右臂如铁鞭般横扫而出,掌风狠狠拍在剑侍十一胸口。剑侍十一连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便如断线的风筝般被掀飞,直直朝着身后翻涌的大海坠去,“扑通”一声砸进浪涛里,瞬间被白色的泡沫卷没了大半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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