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气冷，吃食也放得住。
杨树索性买了整一个猪头，用火把皮毛烧净。
放了大料，拿回家里的大灶，放一整根木头，慢慢焖着。
等木头烧完，猪头也焖好了。
天一亮，馒头也蒸好，一起挑过去。
把骨头拆出来，切成薄片。
有人喜欢买了馒头掰开，把猪头肉夹在中间吃。
一天下来，不管是馒头还是豆饭，都很好卖。
加上他家店小，人一多就暖烘烘的，许多人都在店里吃完再回去。
杨树便把桌子换了，改成两张长桌，椅子也换成长板凳。
这么一来，挤一挤，能坐下二十来个人。
秋月最近都在准备辰儿成亲的东西，生怕有遗漏的，买回来还反复盘查。
小年那天，吴成带着几个孩子过来，把八两银子还了，让孩子们给杨树夫妻磕头。
杨树忙把孩子们扶起，笑道:“还了钱怎么还磕头呢。”
吴成眼睛有些微发红，道:“如果没有东家，就没有我们一家，你们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别说磕三个头，就是磕三百个，三千个，也不能报答你们万分之一的恩情。”
秋月笑道:“说什么恩情不恩情，大家相识一场，互相帮忙，那是应该的。”
吴成苦笑道:“那是您二位菩萨心肠，换成旁人，必不会这么做。”
杨树摆摆手，道:“别说那么多，今日过来，就吃了饭再回去。”
吴成忙推辞着，领着几个孩子就要回去。
秋月拦住他们，道“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你也别客气，回去冷锅冷灶的，孩子们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饭。”
饭菜都是已经做好的，因为怕不够，招呼他们先吃着。秋月又煮了一锅米饭，切了半块腊肉下来，和着菘菜煮了一大盆。
吴成一家吃过饭，又千恩万谢，才回家去。
他没想到的是，徐老四和徐小弟徐草儿，也在家门口等着他们回来。
吴成视若无睹，打开门让几个孩子先进去，小壮看到徐草儿，伸着双手喊娘，想要她抱。
小兴连忙抱着他跑进去，吴成在后面关门。
徐老四一把抵住门，道:“姐夫，等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吴成一脚踢在他膝盖上，等他吃痛松了手，立刻把门关上。
徐老四喊道:“姐夫，我们是来还钱的。”
过了一会，门才打开。
徐老四立刻拉着徐草儿进去，徐草儿还是怯怯的，低着头不敢看吴成。
到了屋里，吴成坐在凳子上，道:“拿来。”
徐老四拿下背上的包袱，放在桌子上，打开包袱皮，是堆成小山似的铜板。
“这里正正好两千枚铜板，合二两银子，你数一数。”
吴成把小兴叫出来，两人毫不客气的当着他们的面，一枚一枚的数着。
小兴拿来绳子，一百枚串成一串。
徐老四几个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么多钱，当然要数清楚。
等数完后，吴成道:“你们共还了二两五钱六十文，数目可对？”
徐老四道:“对。”
吴成便让小兴去写张纸条给他，道:“下次还钱把这条子带上，你们可以走了。”
徐老四把纸条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却没有走，而是抱着徐小弟坐下，笑道:“姐夫，今日小年，我姐弟几个还没吃饭，不知…”
他话还没说完，吴成就道:“没有。”
徐老四顿了一下，复又笑道:“我们几个奔波一日，连水都没喝一口，能不能讨碗…”
“不能。”
“那给小弟喝一碗总行吧？就算我们对不住你，小弟可什么都没做。”
吴成讥讽的笑道:“你们费这么大劲，背信弃义，还是连碗水都喝不上？”
现在天已经黑了，寒风卷着雪花，在城里乱窜。
徐大徐二回村或者小年，剩他们几个在城里。卖了一天馒头，回来后还没做饭，又说先来还钱。
徐小弟垂着双眼，又饿又困。
“确实喝不上，钱都还你了，我们现在身上身无分文。”徐老四舔着脸笑道。
他今日，就是要赖着不走。
“哦，那你们就饿死好了。”吴成不为所动，站起身体拉着徐家姐弟就往外走。
徐小弟被他猛然一扯，摔倒在地，哇的一声哭出来。
徐老四挣脱吴成的手，道:“姐夫，你赶我出去可以，但你得让我三姐回来。”
吴成攥紧拳头，如果不是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早就一拳打过去了。
“我为什么要让她回来？我买了她，让她不被卖进窑子，已经是天大的恩德。她把你们几个白眼狼引来，我不打断她的狗腿赶出去，已经够仁厚了，你最好别得寸进尺。”
徐老四脸也黑了下来，他冷着声道:“你就非要把事做得这么绝吗？”
“徐老四，你们觉得你们兄弟几个做的事，给别人留后路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杨东家那里，就靠着这门生意谋生。你们就这么把他的生意抢去，他怎么办？他们就该一家饿死吗？你们说去贩馒头卖，人家也没刁难，跟对我是一样的。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对人家的？你哥哥他们想去商行扛包，人家又是怎么对他们的？徐老四，咱们将心比心，换作是你被这么对待，你又如何？你们做出这种事，我又哪来的脸面出去见人？”
吴成说着，不由得红了眼眶，声音也哽咽着:“可是杨东家，他没有怪我，还是照旧给我生意做。现在他开了小饭馆，还把做馒头的手艺和做生意的诀窍毫无保留的告诉我。这么好的人，你们又是怎么对他的？”
“你现在竟然有脸指责我把事做绝，徐老四，你跟你爹一样，厚颜无耻。”
“你别拿我跟他比，我跟他不一样。”徐老四喊道。
吴成这一通话，还是戳中了他内心深处的一方隐秘的角落，使得他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
徐草儿在一旁，已经羞愧的无地自容。她扯了扯徐老四的袖子，轻声道:“我们走吧。”
吴成冷笑一声，道:“不止你跟你爹一样，你们兄妹五个，都跟他没有丝毫差别。一样的没良心，一样的不要脸，地上的一坨狗屎，都比你们像人。”
“你闭嘴。”徐老四双眼通红，冲上来一拳朝吴成打去，“我让你别拿我跟他比，你没听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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