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子时，英国公府的后门开了。
一男一女进了府内。
集芳院的内室一片安静，只有微弱的烛火随着夏夜的风轻轻晃动。
李显躺在外侧，正静静地看着妻子的睡颜出神。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响动。
李显闻声坐起，他轻手轻脚地拿上外衣，出了里间，临了又回头深深看了沈清婉一眼，这才静悄悄地出去了。
门外小厮正等着他：“国公爷，李正带着人回来了，这会儿正在集英院的书房里。”
“知道了。”
集英院的书房里，李正和一名女子正等在那里。
二人连着赶了半个多月的路，一路风餐露宿，这才在这个时候回了京城。
身边的女子一身已婚妇女打扮，中等个子，面上带着几分到陌生地方的局促感。
李显一进来，两人连忙给他行礼。
“坐。一路奔波，想必辛苦了，快坐。”
李显坐在书案后，示意二人坐下再说。
小厮进来上了茶。
李正端起喝了一口，便开口道：“国公爷，府里那女子身份的确有问题。
我在苏杭一带逗留许久，也没打探到什么眉目，幸好偶然遇见身边这位姑娘。”
李正放下杯子，身体转向身边的女子。
那女子站起身，先是端庄地行了个礼，这才徐徐开口：“民女王素敏见过国公爷。”
李显闻言，显然有些意外，他在信里已经听李正提过，府内那个王素敏的身份存疑，没想到李正居然把真人给带回来了。
“噢？你是王素敏，那我府上那个也叫王素敏，居然有如此巧合之事。”
“国公爷，民女前几年嫁到了外地，父母去世时回过家乡，这几年生活艰难，便没再回过家乡。
直到去年底夫君去世，民女这才在今年春天回来给父母扫墓。
也才得知有人顶替了民女的身份，来京城寻亲。
民女为父母亲生，说我是抱养的谣言，皆是虚假消息，这件事，连祖父母那边也不知道。”
王素敏口齿伶俐，几句话便说完了让人存疑的点。
李正在一边坐着安静地听她讲，眼神十分专注。
李显坐在太师椅上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几圈，心下明了。
看来，这李正是瞧上这位死了夫君的妇人了。
想到这里，李显又想到了李广，去年底娶了媳妇，便申请调离他身边，去后院做守卫。
跟了李显十几年，如今二人也该有个家了。
“我信你说的话。”李显看了李正一眼，又继续道：“这女子混进国公府，好吃好喝地待了大半年，如今又飞上了枝头做凤凰。
胆敢戏耍本国公，胆子倒是真大。
我就是奇怪，她顶替了你的身份，只是为进国公府找个合适的由头，那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可知晓？”
“这点民女倒还真不知晓，我也不在家乡常住，许久不回去，也打听不出来什么。
但是，在我们江南，只有少数几种人不易轻易被人知道身份。”
王素敏说到这里，居然露出一丝尴尬来，“在我们江南，只有那青楼里的妓子和养在外面的瘦马这样的女子身份不容易被注意。”
这江南，尤其是扬州的瘦马闻名天下。
李显听说过，只是这瘦马年龄上有讲究。
一般是在八到十二岁进行培养，一般十三岁可进行买卖，买家多为富商或者官宦人家。
他与婉婉的亲女，按照出生年月来看，应该跟软软的生辰差不多时日。
对于年龄这一事，假嫡女也说得支支吾吾，说是王氏夫妇给她改了出生年龄，按虚岁算，今年该十六岁。
沈清婉唯恐问多了会让假嫡女伤怀，便不再追究年龄一事。
如今听到扬州瘦马这几个字，倒是提醒了李显。
“素娘，那要如何看出这女子是否出身青楼？”
李正忽然问了一句。
他在南方待了这么久，扬州，苏州，杭州这三个地方的大街小巷他都转了遍。
唯独青楼这样的地方他从未问过，如今听到王素敏这样说，他才有几分后知后觉。
“几年前，我家相公给青楼送过布料，回来倒是跟我胡扯了几句。
说是那青楼的老鸨个个眼光毒辣，被她选中买中的女孩，都是天生做妓子的。
扬州青楼众多，想必京城也有不少，直接寻个老鸨过来一看便知。”
一番交谈下来，李显心中明白了七七八八，他叫来丫鬟，带着王素敏去客房休息。
一时间，屋内只剩主仆二人。
李显心里有些发苦，这假嫡女要真是出身瘦马或者青楼，那婉婉要是知道了，定然羞愤难当。
一个下九流的娼妓，竟然做了他们的女儿。
这索幸是他们发现了不妥之处，要是真记入族谱，又入了安王府做侧妃，以后这事被扒出来，难保他们英国公府不会被扣上“欺君”的帽子。
“国公爷，还有一事。”李正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小的在扬州和苏州一带逗留时，李广曾频繁给小的写信，询问进展，后来更是劝小的尽早放弃，说是浪费时间，再后来见小的实在执着，便断了联系。”
“噢？”李显扬眉，“他如今已经娶了媳妇，调到后院去了。”
李正听了，点点头，他看了李显好几眼，显然还有话要说：“国公爷，我带着素娘一路回京，她死了男人，我，我想娶她做我的妻子，还请国公爷成全。”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红着脸说出这些话，倒是让李显觉得有些好笑。
“你虽是我府上的侍卫，但婚姻一事，你自己做主即可。
只要她愿意，我也没理由不同意。
这样，辛苦你明日给我寻一位京城内最有名的老鸨来，等这事了了，让你风光把她娶进门。”
听到李显的话，李正十分激动，忙抱拳弯腰行礼：“谢国公爷，小的必当尽力。”
李显颔首，这才让他先下去休息。
书房内安安静静，只有烛火的光在闪烁。
李显坐在太师椅上，对着那烛火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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