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的歌声唱响在寂静的夜空。北岸水桩间飘荡着残破的木筏，尸体横七竖八交叉其间，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嗜血的光。
这已经是吐蕃大举增兵后强攻北岸的第三天，大黎军人们依托沫水天险和悍不畏死的勇气，没让吐蕃一兵一卒踏上北岸。
但双方都知道，大黎快挡不住了。
已经回到龙游的嘉州刺史贺方站在城头看着宽阔的江面双眉紧皱。最终的结果尚未揭晓，却已经死了太多的大黎好男儿。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贺方转头看向旁边的右都督李宜。
“是差不多了，吐蕃人试探出了虚实，局势已经摆在了明面上，城池他们不好攻，但夹江平原却像姑娘一样敞开了怀！”
贺方的眉头皱的又紧了些，他不喜欢李宜的说辞，粗俗不堪不说，那可是自己治下的土地和万千黎民，怎能如此比喻？
“吐蕃人会不会觉察出问题来？”
“贺大人，你知道本将最佩服大都督的是什么吗？大都督说小计用巧，大计用势，就是你明知道有危险也不能不来……”
“对于我等武人来说用山头和峡谷设伏，这是兵法。但大都督却站的远比我们高，三州的山水和夹江平原都是棋盘……”
“我们拢共兵马就这么多，我们失去了萧复以后颓势明显。这些事情敌我双方都知道，算是明牌。我们确实守不住……”
“包括这夹江平原，可不是个峡谷或者山头，这他们要担心中了埋伏，不如直接藏在高原上别下来算来。”李宜轻笑道。
“你确定大都督能顶得住？”这也是目前为止贺方的最大疑惑。一战葬送吐蕃人当然是好局，但关键你真得能扛住才算。
要不然再好的计划也是个笑话！
“本将不知道，但本将相信大都督不会主动来送死！”李宜自然知道沈念安身边那几个人的厉害，但确实也不敢做保证。
与萧复面对的阿猫阿狗相比，现在的吐蕃人也非同以往。这两天悍不畏死的场景让他也心惊不已，但沈念安却依然淡定。
“如果真要顶不住，夹江平原上可生活着十多万人呢，就算往后撤了些，可一旦……”事到临头，贺方反而更担心起来。
而且让他更加心忧的是朝廷的态度，似乎对沈念安在剑南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这也就算来了，关键以后让他们怎么办？
“贺大人，无论是你，还是我，这一仗要么死要么活。既然没有选择，何不先痛痛快快战一场？”李宜明白贺方的顾虑。
“也罢，大不了……”贺方话还没说完，就骇然的看向沫水南岸，李宜也同样如此。
在明亮的月光下，一声苍凉而悠远的号角声几乎传遍夜空，刚休战才几个时辰的吐蕃人又一次不要命的冲向冰冷的河水。
“呜~”几声沉闷的嘶吼之后，几头巨大的铁甲大象冲下河坡踏进了河水，大象上面坐着的蛮人仿佛是驱使着洪荒巨兽。
“吐蕃人真的是疯了！”贺方脸色铁青。要知道两方作战很少夜战，倒不是很有道义，而是客观条件支持不了夜间作战。
但今天的吐蕃人却疯了一样不顾不顾的就杀了过来。虽然有月光，但到底也不比白天。
吐蕃人本就不熟悉水性，光在黑夜里不知道多少人就会自己淹死。当然这些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眼下是怎么迎敌。
“都快特么起来，吐蕃人来了！”李宜忙喊叫着下了城墙，他得到河岸那边去指挥。
当夜，吐蕃人一反常态在夜间发起猛烈攻击，不光时间恼人，更用了南诏铁甲大象。
本就苦苦挣扎的大黎将士面对突如其来横跨沫水的巨象和勇猛的吐蕃人完全无招架之力，在西川黎明的曙光中一溃千里。
吐蕃人以大象和牦牛为先导，足迹终于踏上广袤的夹江平原，这片梦寐以求的沃土。
大军打仗在于势而不在于有多少人，士气一旦没了，几乎还比不上牛羊。到处都是只顾逃命的士兵。见鬼的是见不到人。
不光吐蕃人懵逼了，就是大黎的溃兵也懵逼了。但懵逼了一会儿就继续一路往北冲。
吐蕃人又不傻，在这多山多水的地方能不注意到河水？而且就跟李宜讲的一样，夹江平原太大了，你总不能全都淹了吧？
后世倒是有人这么干过，但沈念安肯定不能够。但就在追杀了两三天，吐蕃人的主力居然遇见了一小队人马挡在路中央。
这些人一身铠甲铁枪，人数尚不足千，跟势不可挡的吐蕃人一对比就是蚂蚁撞大象。
但就是这些人直接斩杀了溃逃的士兵，一脸血雾的手持长枪挡在大军前面昂然不惧。
尤其是当头一汉子，如山岳耸立！
“兄弟，你确定大都督跟你没私仇？”地主老爷太叔温看着前面的大军咽了口唾沫。
刚才是痛快，可现在也太吓人了！
没有亲临战事前总觉得自己如何英勇，但真正经历过后你才知道这里就是阎罗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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