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子库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周书灿也不兜圈子了，面无表情的问：“叔父，邑中太祖给您去了信，信上都是怎么跟您说的邑中情况？”
周书灿不按常理出牌，惊吓到子库，他的脸色瞬间一会白一会红，这种是揭人短处打脸的话，平时大家都放到背后处心知肚明，不会拿出来说到明面上。此时这个侄子竟然直接问，是要撕破脸皮说话的节奏吗？
周书灿也不急着要答案，静静地盯着子库。
子库从嫂嫂的炫耀中听到邑的一些情况，惊奇大兄不在家，邑中竟然是子骞在当家，不免有点轻视。在他看来，一位十三岁的少年，能有多大的能耐？他可知道他十三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周书灿继续耐心等待子库的回答。
子库明白不说出来点什么，这位侄子是不会罢休的，罢了，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说就说了，反正他的目的就是要先回到邑的，就当这位祖是他的投名状了。
“子骞，你太祖说大兄把他幼子送至山中打铁，可怜他那孩子要去做贱民的职业。一个主人怎么能和奴隶一起干活？他让我去国君那里告发大兄。”
子库说的和太祖骂得吻合，可周书灿不相信子库会全盘吐出，肯定还会有所隐瞒，继续静静地等待。
子库观察周书灿的脸色，看不出来一丝波澜，心中暗暗盘算，这位侄子够沉得住气，怪不得子马能把邑安心交给儿子，自己安心跑去鲁城。
“唉，子骞，叔父跟你说实话吧，汶上现在的日子特别不好过，我们族人的生活也是越来越难。现在交给仲孙家的粮食是三成，剩下的抛去各种开销入库不到五成，去年一场大雪汶上同样灾情严重。子骞呀，你都不知道我们是怎么熬过青黄不接的……”
看看周书灿仍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一横，豁出去了，“唉，不说这个了，好歹是熬过去了。只是之前青黄不接的时候，借了仲孙家一些粮食，新粮下来的时候要加倍还回去，这样入库的粮食竟然三成左右。子骞，这点粮食汶上各家老少恐怕是熬不过冬天了。”
周书灿一字一句的问：“那叔父打算如何？”
子库暗暗松一口气，只要这位侄子说话就好，不发声的话，他是真的不知道侄子是怎么想的。
“子骞，你太祖说的话我是不信的，且他这种行为我也是特别气愤的，他这不是盖我闵家吗？我们闵家本就人丁单薄，自己家人再起内讧，这是干什么？已经生存不易，来年的冬天还不知道怎么度过呢？再有一场大雪，说不定闵家……”
子库说着说着泪眼婆娑，掏出一块丝帕，蘸蘸眼角，一副悲痛欲绝说不下去的神态。
周书灿死死盯着子库手里的丝帕，这丝帕的经纬度密度，比继母纺织出来的素好的太多了。继母那哪里是纺织丝绸，织出来的丝绸和麻布有一拼，用手轻轻一划，能露出来一个小拇指。
周书灿不经意的问：“叔父有几位孩子？”
子库又是一怔，这位侄子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到底要是什么意思？
“三位孩子。这次出来的太匆忙，没有带来让他们拜见一下大兄。是叔父我考虑不够，还不知道你父回来会不会怪罪我？”
“叔父说的哪里话，出门路途遥远，本就不容易，带小孩子更是不易，等将来弟弟妹妹们长大再说吧。”
“对，对，子骞说的对。”
二人谈话陷入片刻的安静，周书灿看看旁边站立的伯牛，用手指指椅子，“你怎么不做？”
伯牛听这叔侄俩谈话，摸不清这都是扯的什么意思，猛然周书灿说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为愣后也没有应答，直接拉一把椅子坐到周书灿的床边。
槐明白周书灿的意思，干净的端上热茶，递给周书灿一杯，递给子库一杯。
周书灿微笑着说：“叔父，喝茶。这是邑中女子们上山摘得果子。我尝了一下，竟然有点酸甜，拿来泡水喝感觉很不错。叔父尝尝，酸酸甜甜挺好的。”
子库摸不透周书灿的意图，端起来茶杯轻轻抿一口，果然如周书灿说的爽口，又细细的看盛茶的陶杯，款式又是他没见过的，做工精致比他在汶上用的还好，更加坚信一定要回邑的决心。
继续打感情牌，“子库，你不知道，我从小被你祖丢到汶上，受尽了委屈。虽说那边也都是族人，可他们欺我弱小，对我明一套暗一套。好不容易挨到我成人，日子好过些了吧，仲孙家又欺我闵家式微，多收一成的地租。一成的租税猛一听不多，可是积少成多啊。初税亩再加王田的地租，我家的脸面何存？我闵家也是国君后人，怎么能如此欺我闵家？”
周书灿等子库慷慨激昂的演讲完，停顿片刻，见子库没有再说话的意思，才缓缓说：“叔父这素好织工啊。”说着，把手搭在子库的裳上，摸索布料。
子库见他和周书灿完全不在一个频道，有点恼怒的问：“子骞不也是穿着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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