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一场瓢泼大雨后，天气明显凉快下来，邱朗朗回了趟东郊去收拾衣物。
这段时间他用功到废寝忘食，齐梅一见就说他瘦了，连着两天换着样给他炖肉。
邱朗朗只是笑，齐梅投喂他什么他就使劲吃什么，一天到晚嘴巴总是鼓囊囊的。
齐梅喜欢看他吃东西，随手织着一件毛衣陪他学习。
毛衣用的细线，不厚，但针脚细密，邱朗朗看她织了挺久了，之前以为是牛奶巧克力那种颜色，这会儿看着又像是浅咖色。
他也没多想，以为是光线的缘故。
突然，齐梅“哟”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走进厨房。不一会儿，她托着个水灵灵的大桃子走出来，笑着说：“特意给你留的，差点让我给忘了，前两天爷爷给的。”
邱朗朗看看桃子，没接，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齐梅拍了他脑门一下，笑着说：“给你哥留了！回头我给他送去。”
邱朗朗这才笑着接过来，一大口咬下去，汁水四溢，他忙吸溜一下，冲齐梅一弯眼睛：“真甜！”
“哎呦，”齐姑姑也笑，“我们这酒窝咋长在颧骨上呢？一乐傻乎乎的，怪招人疼的。”
见齐姑姑开心，邱朗朗故意又眯了眯眼，把两个酒坑挤得更深。
齐梅拨了拨耳边花白的头发，叹一口气：“从前，裘力也是这样，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等哥哥一起分享。”
?????
邱朗朗吮食的动作倏然顿住，望着齐梅寂然的神色，舌尖仿佛有一丝苦涩滑过。
洗净手，他回到齐姑姑身侧，站了一阵，取来长尺梳和镜子，开始帮齐梅梳头。
半晌，齐梅看着镜子里眉眼温和却灵动的男孩，忽然开口：“你说姑咋看见你就觉得这亲呢。”
邱朗朗避开镜子里的目光，扎好发尾的皮筋，低低地回应：“我也是。”
这次的鱼骨辫编得又正又紧，齐梅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满意得不行。
“头发有不少开叉的，修短点吧。”邱朗朗拾起发梢给齐梅看。
齐梅一把抓过自己的辫子，紧张道：“可别！好不容易编上的。”
邱朗朗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嗯，下回的。”想了想，他又问，“家里有推子吗？我上次看裘力哥的头发也该剪了。”
齐梅回过头，面露惊喜：“你会啊？”
“啊......”邱朗朗点点头，“会一点。”他没和齐姑姑讲过自己在佳佳打工的事。
齐梅偏头想了阵：“应该还在，以前是有的，大力护头，小时候也是他......也是他哥给他推头。回头姑去公寓那里找找。”
?????
正说着，院外狗吠连连，两人齐齐朝院门望去。
下一秒，裘力推开铁门，一个小丫头和一条大黑狗先从他胳膊底下钻了进来，裘力这才回身掩上门。
看到裘力的一瞬，邱朗朗的身体里像是有什么开关一下子被拨动，心脏荡悠悠漂浮起来，上升到喉咙口，完全不受意志的掌控。
他屏息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朝院子里走去。
开心是无用质疑的，邱朗朗在回家前给裘力发过微信，告诉他自己能在家呆三天，裘力始终没回复。这会儿见到活生生的人，那些虚无缥缈的想念瞬间化为实质，一股股情绪顶得他眼眶发热。
“真不容易，还能想起这儿有个家呢。”齐梅大笑，跟在邱朗朗身后迎出来，弯腰摸摸娜仁的西瓜头，“小神仙又闻到我们家有好吃的了吧？最后俩大桃子，你赶上了。”
娜仁晃晃脑袋，拽了拽挎在胸前的小布包。
齐姑姑总管娜仁叫“小神仙”，这小丫头也是真挺邪门，家里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她立刻就会哒哒哒跑过来。
一开始邱朗朗以为她只是狗鼻子，后来才发现齐姑姑就算是新买了些什么肉松、酸枣糕、琥珀核桃之类没味道的东西，她也总能第一时间到达现场。
大黑狗自觉地卧在灶台边的阴凉处，没有跟着人进屋。
齐梅催裘力和娜仁先去洗手，邱朗朗就一直尾巴似的默默跟在裘力身后。
裘力今天穿得很随意，一件休闲款的白衬衫，搭了条灰色亚麻长裤，行走间身上散发出阵阵干草暴晒过的气息，不香，淡淡的，是独属于裘力的味道。
?
裘力帮娜仁擦干手，娜仁举着两只小胖手跑颠颠去找齐梅，他这才偏过头看了邱朗朗一眼。
只一眼，那股如有实质的情绪就翻江倒海起来.....
邱朗朗深呼吸，对自己生出几分无奈和怜悯。
他堪堪扯出个笑，喊：“裘力哥。”
“嗯。”裘力应声，转回身去擦手，淡淡说，“瘦了。”
“你也瘦了。”邱朗朗说，声音轻而又轻。
“钱够花？”裘力没接他的话，他知道邱朗朗拿到手的两万元自己一分没留。
“嗯，够的，现在没有太多要花钱的地方。”
邱朗朗知道这会儿他要是不吭声，对话基本上到这里就结束了，于是，他上前两步走到裘力身侧，清了清嗓子，问：“今晚你——”
“你今晚——”
未料，裘力竟和他同时开口......
两人都没能说完一句话，望着彼此，浅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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