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时许心下一紧。
最终他还是于心不忍地弯下腰来，用整个身子将沈柒南护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好，先不要，我们不要。”
“都听柒柒的，好不好？”
他甚少如同现在这样，像哄小孩一样极尽耐心和温柔。
血自然是抽不成的了，护士只好先做胎心监测。
一开始沈柒南还抵触得厉害，可当探头开始在她的小腹移动时，仪器传来“咚咚”、“咚咚”，像小马蹄一样的声音。
沈柒南的眉头瞬间温柔舒展。
这是，她孩子心跳的声音。
这是……新生命的力量。
盛时许的眼框，也情不自禁地有些发热。
他紧紧搂着她的身子，手指也缓缓在她的掌心摩挲。
这一刻，他终于真切地感受到，在沈柒南这具小小的身子里，真的孕育了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光是这需要用仪器才能听到的声音，就足以让他的心，融化柔软。
他是真的，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大概是身体和精神都双重疲累，沈柒南就这样听着孩子的心跳声，保持着靠在盛时许肩膀上的姿势，眼皮沉沉地睡着了……
耳边是均匀的呼吸声，混着胎心仪传来的小小心跳声，盛时许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
他低下头，眼眶发红地在沈柒南的额头亲了又亲，大手不由自主的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
“盛总放心，宝宝很健康。”
护士正准备关了胎心仪，却被盛时许伸手阻止。他眼神示意着放在一旁的抽血针筒，做着口型，眼神笃定：
［声音继续，然后，给她抽血。］
他小心翼翼地撩开她的袖口，另一只手始终保持着让她睡得舒服的弧度，生怕弄醒了她。
抽血的针尖没进去的时候，沈柒南本能地皱紧眉头，身子恐惧地颤了颤。
盛时许连忙搂紧了她，一遍又一遍亲吻着她的额头，似是宽慰：
“柒柒，没事，我们的夏夏在。”
“它好好的，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
低沉的话语持续萦绕在耳廓，伴着不间断的心跳声，沈柒南也似是终于放下心来一样，缓缓地舒展眉头。
针尖拔出，盛时许迅速按住了棉片。
护士也压低了声音交代：
“盛总，常规病人按1分钟左右就可以，盛太太的情况比较特殊……可能需要麻烦您按久一点。”
盛时许的手始终按在那里，眼神柔软：
“你送血液样本去检测，我来照顾她就好了。”
他就这样，保持着将沈柒南搂在怀里的姿势，一下一下地拍哄着。
另一只手，也正如他所承诺的一样，半天不敢动弹，看着沈柒南的血染透了止血的棉片往外渗，又迅速换了一张再按住。
更换棉片的那瞬间，他像极一个无措的孩子。
他明明按住了……
为什么还是会血流不止……
如果……如果真的能按一按就止血、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他想，他应该愿意余生都不松手的。
——
加过急的检查报告，很快就出来了。
不仅是沈柒南最新的验血报告，还有她的药物成分报告，都出来了。
盛时许坐在医院专项的VIP会议室，将那些报告一张一张拿起来，又一张一张地看。
他的身子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沈柒南，恶性髓系血液病，晚期，重度。］
［缓解血液病痛苦药物，对治疗血液病无效。］
报告里有各种各样的奇怪曲线，他看不懂，但可以肯定的是，每一条曲线都在告诉他——沈柒南病了，而且很严重，超乎他想象的严重。
陆仕周从那沓报告里抽出最底下的一张，递到盛时许面前：
“三个月前，她已经就检查出恶性髓系血液病了，如果那个时候开始用药治疗、住院，情况可能还能挽回……”
“那几天，正好是你频繁来医院的时候，她没跟你说过？”
盛时许仿佛被人扼住喉咙一般。
沈柒南跟他说过吗？
确实，算是说过的。
那天她说过，自己来医院的时候，好像看到他了。
可他那个时候，并没有问她为什么会来医院，甚至，还以为，她就是耍性子去跟踪他和姜一嘉而已……
所以，那天晚上，她想跟他商量的事情，其实是不是想告诉他，她生病了。
那个时候，沈柒南为什么不用药、不治疗、不住院……
他想，可能因为她当时没钱治疗。
说起来格外讽刺——堂堂盛氏总裁的太太，没钱治病。不仅如此，她连跟他要沈秋紫的住院费，都是走工资预付、卖结婚戒指……甚至用身体跟他交易！
盛时许脸上的肌肉轻微颤了颤，连着眼睑下的那块青筋，都在抖动：
“什么叫做……如果那个时候开始用药治疗、住院，情况可能还能挽回？陆仕周你什么意思！”
对于盛时许的质问，陆仕周冷着脸：
“她第一次检查的时候，医生已经说得很明白，她如果放弃治疗，就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原本攥在盛时许手里的检查报告瞬间滑落，沈柒南那些支离破碎的话语，也重新爬上他的脑海：
［盛时许，我大概要死了。］
［就算是死，你也要死在盛家的床上。］
［盛时许，如果我死了，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无论是盛氏还是盛家，没了谁都照常运转。］
他早该发现的，早该发现的……
她明明给过他无数次提示和求救信号的……
回忆，就好像三个月前打出的子弹，终于在这一刻，“嘭”一声正中心口，将他彻底击穿。
盛时许站了起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该做什么治疗现在就做，该吃什么药现在就开！”
“我有钱……我愿意治……”
“你们快给她治，快啊！！”
他睚眦目裂，几乎要将人撕碎：
“治疗是什么疗程？是不是要找匹配的骨髓移植，姜一嘉的能配型沈秋紫，能不能也一起配她？”
“够不够，还需要用谁的，我现在就让人把他绑过来！！让他签字！！”
只听得“啪——”一声，一记重拳落在了盛时许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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