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今天上午十一点四十五分，奈良县奈良市附近的八开木区发生了一起让人惋惜的起火事件。
一家位于八开木山脚的汤饭店因后厨煤气管老化问题，发生了小范围爆炸起火。据受害者木曈女士称，案件发生突然，她当时正和顾客发生争执所以未注意后厨的煤气管道问题。
目前，店面烧毁严重，但并未出现人员伤亡，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在这里，本台呼吁大家…………”
芥子啪的一声，关掉了电视。她往后一倒，仰躺在自己的床上，鼻间满是草莓蛋糕的甜香。
五条悟肯定又趁她不在家往空气净化机里加香水了。上次他加的一款香水已经让空气净化机患上了嗡嗡噪音症，不知道这一次空气净化机的命运又会是怎么样。
芥子翻身，意识告诉她应该出房间看看，顺便清理沙发和厨房。但身体却叫嚣着，好累。
她是从遥远的奈良市紧赶慢赶的赶回家的。
原本计划不是这样。原本的计划是她和夏油杰在周日上午的八点起，然后吃早饭，逛奈良，和鹿近距离接触拍照，给双胞胎和五条悟买伴手礼，最后在周日的末班车来临时上车，三个小时后，也就是凌晨一点左右到家。
但那家店的大火扰乱了一切。
火光四起的时候芥子不顾夏油杰阻挠就往火海里冲。应该说今天每一个人都运气不错。除了厨师，两个店员，还有一个和芥子吵架的老板娘之外就没有其他人。
最先跑出来的是两个店员，接着是厨师，而被困在里面最深处的，是那个没有良心的老板。
她被困在二楼，抱着钱盒和一只贵宾犬嚎啕大哭，在芥子踹开门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下地狱了，撒旦要惩罚她永生永世和长得像芥子一样的魔鬼锁在一起。
不过救出来之后，她坐在救护车里，先是看看天又看看芥子，最后看看自己的店，她才真的撕心裂肺哭出来。
“你不要以为救了我，我就会原谅你害了整个八开木区！”
老板被救护车送走前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把钱盒里最重要的招牌配方揉成团丢进了芥子怀里。
想到这，芥子从口袋里掏出来看了一眼。皱巴巴的纸团上，蓝色钢笔歪歪扭扭的在上面写着。
【酿出最能醉死人不偿命的米酒办法很简单，请在里面掺二两伏特加。】
芥子无奈的笑了笑，把纸团丢在了床头柜上。
人的善恶要怎么定义，芥子知道这是很难用三言两语解释的问题。
一个人的父母，生活环境，出身，包括基因遗传里是否有反社会精神疾病，这都会影响个人的自我决定。
当你在某个关头即将做出一个决定的时候，你受到的影响其实会主宰你或善或恶。
须弥在芥子十一岁的时候特别严苛。因为她怕芥子将来会成为能随意做出恶决定的人。于是她将行为正义的高度提炼成，快要和程序正义一样的标准，以此来约束芥子的每一个念头。
所以，义无反顾的冲进火海里，其实是芥子的条件反射，而过分嫉恶如仇则成了她的本能。
那夏油杰呢？
芥子起身走向客厅，她不慎踢飞了一枚乐高零件，导致她不得不弓着腰在客厅边出神边到处找。
回来的路上，夏油杰很沉默。他一直没说话，但却紧紧捏着芥子衣袖被熏黑的地方。
在新干线路过京都的时候，芥子甚至能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恼。
他在懊恼什么？
芥子不知道。
懊恼自己挑选了那家店？还是懊恼把芥子拉走错过了救火的最佳时机？
在警方询问芥子详情，怀疑是她纵火的时候，夏油杰和很多店员作证，与芥子无关。
可事发太巧合，那个奈良的警员根本不相信。
“怎么可能你一出了店，店就着火了呢？你不是和店主有私人恩怨吗？没有可能是你的故意为之？”
面对质问，芥子很生气的在反驳。可当你变成犯罪嫌疑人的时候，所有的反驳都是种狡辩。
她反驳没有用，夏油杰作证也不行，因为他属于亲属关系，作证不具备绝对的公平性。
让所有人诧异的是，替芥子做关键性证言的，是那个还在吸氧的老板。
在关乎钱财上她没有良心，但在事实前，她有自己的善。
“没有就是没有啊！她除了嘴巴毒的要命，说话超大声之外，怎么可能会是纵火的人。”老板用更刻薄的评价洗脱了芥子的嫌疑。
就像她不感谢芥子一样，芥子平等的不感谢她。因为这位老板在双胞胎的事情上说的坏话，芥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
但一码归一码，芥子分的很清。
乐高零件在沙发底，芥子把它掏出来的时候顺带还摸到了五六个咖啡豆。
把发霉的豆子丢掉，芥子手握乐高零件看向了茶几上的半成品。
不是没有想过五条悟从灰原雄那里抢来的会是什么样的模型，但建到一半的魔法公主的城堡还是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当然可以喜欢这种。但两位即将三十岁的中年男性，喜欢魔法公主的城堡这件事，真的需要芥子消化一下，她没有办法一下子就接受，就像她没有办法一下子接受夏油杰在店里的提议，以及事故发生后的决定。
“我们回去吧。”他站在旅店门口和她说。
“回东京？”那个时候才上午十一点。
“对。”他表现很冷淡，芥子开始以为他是被吓到了，但是在车上，当她安慰他，“火灾已经过去了，你不要紧张”时，他静静的说了一句，“我没有害怕。我只是觉得我把一切都弄糟了。”
“说什么呢，你没有弄糟一切。火灾又不是我们俩能控制的。”
芥子说这句话时，她真的很坦荡，但和夏油杰对视的那一刻，她没由来的感到慌。
他又懊恼的说了一遍，“我真的把一切都弄糟了。”
你没有做什么吧？
她想厉声质问他。
芥子没有戴那副眼镜，自从戴了鼻托之后，她就不爱戴那副眼镜。现在她很后悔，她为什么不戴那副该死的眼镜。
夏油杰抿了抿嘴，没说话。
站在乐高公主城堡的废墟前，芥子莫名想到了，拉她走之前，他的喃喃自语。他好像说的是，
“活该，恶心的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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