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托住十四枚金鳞，另一只手抓住画卷的一端，和夜公子一起将画卷打开。
这时大鱼再次撞来，她的一只眼睛已经比长孙无尘和夜公子加起来还要巨大。
她却能看清细致入微的尘埃，看到长孙无尘手中的金鳞和那副画卷上的内容。
这两样东西令她触动，使她清醒，尤深的记忆和情思覆盖了被夙昭触怒的情绪，让她陷入缅怀。
怀念让她失控的心智稳定，躁怒的内心平静。
她久久看着金鳞和画卷，仿佛看到自己暌别多年的爱人，谁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和虞长卿之间又错过了什么，无数的思绪一齐涌到她心里，爬到她眼眶，便有金子般的泪珠掉落下来。
在暗河时她的一滴泪会生出一朵金莲。
在渭河时她的眼泪在水面上化成了一大片金莲。
凄美如斯。
所有的狂躁平静下来，惊涛骇浪变成静水细流，洪流滔天变成满河金莲，像是仙人做了法。
大鱼也在变化。
她的躯体不断缩小，在一团耀眼金光中，变成了真正的金鳞仙子。
这才是渭水之灵！
长发赤足，肌肤白雪，头挽流云髻，身披金缕衣，脚踝系着一枚金色铃铛，略微一动，发出悦耳清脆的天外之音。
她是一位美人。
悬浮于空，体态娴静却又无风自动，脚下一座莲台金光泛泛，眉间印记是一尾黑色小鱼，身旁总有数条锦鲤游动，若隐若现，像佛家尊奉的菩萨。
便有了蔚为壮观的景象。
整条渭河的鱼都往这片水域游聚过来，护在她的身边，将水面染成七彩瑰色，流光若彩虹。
所观者无不惊骇动容，那已不是一个苍白的美字可以形容，曹子建所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大抵如是，宓妃是洛水之神，金鳞是渭水之灵，两者比肩，仿佛轻云蔽月流风回雪，远望似太阳升朝霞，近观若芙蕖出绿波。
只是洛水女神未必有金鳞仙子这般苦楚的情劫。
她伸手触摸画卷，冷冰冰没有温度，画面生出一层薄雾，已是物是人非，一切恍如梦幻泡影。
她再看那十四枚金鳞，被回忆击中了内心——那时虞长卿第一次随父出征，金鳞仙子身体未愈，边关之地干旱缺水，无法同行，她放心不下，剥掉自己身上最坚硬的十四枚鳞片，带着血淋淋的躯体给虞长卿织了一件铠甲。
这件事只有她知道。
这十四枚鳞片只能虞长卿拥有！
“为何在你们手中？！”
金鳞仙子第一次说话，她向长孙无尘和夜公子问话。
那是一种怎样的声音呢？
你可以感受到她的怒意，可以听出她在质问，却无法从话语中找到拒绝的理由。
这或许是人和神祗对话时，自发地产生敬仰和敬畏。
长孙无尘和夜公子却无需回答。
金鳞仙子的视线越过他们和灵光，看到了后方的王夫人。
“是你？！”
对于王夫人来说，这位金鳞仙子亦是故人。
“已有三十年不见了。”
即便在金鳞仙子面前，王夫人的语气和神态依然端庄，她也不像一个凡人。
金鳞仙子听罢王夫人所言，十四枚鳞片在她手腕围成一个手环，画卷跟在她的身后，恰好与那些她身旁游动的锦鲤融为一体，成了一副流动的锦鲤莲跃图。
她从长孙无尘和夜公子身旁掠过，往王夫人处悬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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