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未知的征途，是风险，亦是机遇。
十二岁的天子刘冲，终于在这一夜，挣脱了荆襄的牢笼，踏上了他充满荆棘与希望的东行之路。
龙归大海，能否搅动风云？
汉室余晖，又能否在他手中重现光芒？
一切，犹未可知。
……
夜色深沉，汉水滔滔。
刘冲一行近七千人马，冲出襄阳东门，并未在陆路停留，而是按照预定计划，直奔数里外的一处隐蔽河湾。
此地乃马家等族暗中经营的一处私港，平日里用于商贸，此刻却成了救命之所。
只见河湾内，密密麻麻停泊着数十艘大小船只，其中更有数艘足以承载数百人的大船，旌旗虽已撤下，但船体坚固，这是最近一段时间各大家族使用各种手段从江陵以及各处调集的船只。
“快！登船！按家族、按队列，不得混乱！”马矩立于岸边，声音虽急却不乱，指挥着众人有序登船。
家眷、文士优先登上大楼船，精锐私兵则分乘其余艨艟、走舸，负责护卫。
场面虽大，却在各家私兵头目的约束下，忙而不乱。
盖聂护卫着刘冲，登上了居中一艘最为坚固的大船。
诸葛亮、徐庶等人紧随其后。
站在摇晃的船头，回望襄阳方向，那冲天的火光将半边天际染成诡异的橘红色，隐约的喊杀声顺风传来，提醒着他们刚刚逃离的是何等险地。
刘冲深吸了一口带着水汽的冰凉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陛下，此处不宜久留，需即刻启航，顺流东下，方能尽快脱离险境。”诸葛亮来到刘冲身边，低声说道。
刘冲点了点头，看向马矩。
马矩会意，立刻下令：“起锚！扬帆！全速东进！”
号令传下，各船水手奋力操作。
船桨入水，风帆鼓胀，庞大的船队缓缓离开河湾，驶入汉水主流，借着水势与风力，速度逐渐加快，如同一条暗夜中的长龙，向着下游、向着扬州方向疾驰而去。
……
与此同时，襄阳城内，荆王府已易主。
孙坚一身征尘，手持古锭刀，大步踏入这座他觊觎已久的府邸。
堂内一片狼藉，显示着主人逃离时的仓促。
“搜！给本侯仔细地搜！务必找到刘表老儿！”孙坚声如洪钟，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傲然。
然而，斥候接连回报，均未发现刘表、蔡瑁踪迹，想必已从北门逃脱。
“哼，算这老匹夫跑得快！”孙坚冷哼一声，倒也不十分在意，刘表丧家之大，已不足为虑。
就在此时，程普匆匆来报：“主公！刚擒获几名荆州降吏，言及城破之前，见到马矩、习祯、向朗等数家世家，集结大量私兵家眷，护卫着那伪帝刘冲，从东门乘船遁走了！”
“什么？刘冲跑了？！”孙坚闻言，勃然变色，脸上的得意瞬间被怒容取代。
他猛地一拍案几，震得杯盏乱跳：“混账！安敢如此！”
孙坚岂能不知其中利害？
刘冲虽年少，且是襄阳朝廷所立，但终究顶着“汉室天子”的名头。
若让其顺利逃到扬州刘繇处，无疑会大大增强刘繇的号召力，给他整合扬州、对抗自己带来大义名分。
这无异于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好个马矩！好个习家、向家！对那小儿忠心耿耿！”孙坚怒极反笑，“传令……”
“报——！”
又一声急促的传报打断了他的命令。
只见一名亲兵来报，张世豪的人求见。
孙坚等人当即愣在了当场。
张世豪的人？
张世豪不是在幽州吗？
他才攻破襄阳，张世豪的人为何来了？
不过，孙坚也不怠慢，忙让人把那人请进来。
很快，亲兵引着一个身着黑色劲装、面覆黑巾、气息精悍的汉子快步走入堂内。
那黑衣人对堂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视若无睹，对着主位上的孙坚微微拱手，声音低沉：“在下奉镇北侯、九千岁张世豪张侯爷之命，特来拜见吴侯。”
说着黑衣人出示信物。
“真是镇北侯的人？”孙坚闻言，脸上的怒容瞬间化为惊愕与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堂内程普、黄盖等将亦是面面相觑，神色肃然。
张世豪！
这个名字，在天下诸侯心中分量极重。
其战功赫赫，权势滔天，更曾对孙坚有知遇之恩，多有提携。
即便孙坚如今雄踞一方，面对这位北方的巨擘，亦不敢有丝毫怠慢。
“原来是侯爷使者！快请！”孙坚立刻收敛怒气，语气缓和了不少，“不知侯爷有何指教？”
黑衣人目光扫过左右，并未立即开口。
孙坚会意，挥挥手令左右闲杂人等退下，只留下程普、黄盖等核心将领。
黑衣人这才沉声道：“侯爷早料到吴侯会破襄阳，特命在下传话：刘冲，不可伤其性命。”
“什么？”孙坚眉头紧锁，大为不解，“使者，这是何意？那刘冲若至扬州，必助长刘繇气焰，于我军平定江东大大不利！侯爷远在幽州，为何……”
黑衣人打断道：“侯爷之意，非我可妄加揣度。侯爷只言，少年天子不可伤其性命，未经磨难，难成大器。让其遭遇些波折，见识世间艰险，于其成长，未必是坏事。”
孙坚与程普等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困惑。
张世豪这命令，着实古怪。
既不让他杀刘冲，又暗示可以给刘冲制造麻烦？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念及旧情，不忍汉室血脉断绝？还是另有深意，欲借此搅动南方局势？
孙坚心思电转，却想不明白其中关窍。
但他深知张世豪手段通天，其用意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更重要的是，他孙坚如今虽据有荆州大部，但北方有曹操、袁绍、冉闵等强敌环伺，实在不愿在此时得罪势力庞大的张世豪。
“侯爷之命，坚……自当遵从。”孙坚压下心中疑虑，对黑衣人拱手道，“请使者回复侯爷，坚必不会伤害刘冲性命。”
黑衣人点了点头：“吴侯深明大义，在下定当禀明侯爷。告辞。”说罢，再次拱手，转身便走，消失在夜幕之中，来去如风。
待黑衣人离去，孙坚脸色复又沉下。
他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已然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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