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府后院，闻杰伸手推开了房门。
一进门，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挥落，旁边的花架也没有幸免于难。
丁鹰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每次只要老夫人当众为难，自己主子回来肯定是要发一通脾气的。
更何况是今天，西域的贵客也在，皇城的大将军……这些都是了不起的人物。
可是季老夫人还是没有给他留面子。
丁鹰自觉地退了出去，站在了门外守着。
闻杰像是发了疯一样，不停的打砸着房间里能够触碰得到东西。
心中全都是愤恨，一想到方才晚膳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他甚至都有一股子的冲动，想要直接掏出匕首，杀了那个老妖婆。
没有多会儿，王昀之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一进门果然就看见了一地的狼藉。
“闻杰，你这是在干什么，赶紧住手。”他上前一步将闻杰手中的瓷瓶拿了下来。
闻杰不断的深呼吸着，心中的愤怒根本就是无处发泄。
“你冷静一点，有什么话好好说。”
王昀之看见他这个样子，心中也是惊讶万分。
要是当真算起来，自从早年他跟闻杰表明了心迹，可是被拒绝之后，他就离开了江南。
之后虽然偶尔有书信往来，但是从没有见过面。
如今现在两人都已经是半截身子埋入黄土了。
不该有的心思也没有了，只是这样的曾今至友却变成了如今这样，王昀之只能是感觉到了惋惜还有心痛。
闻杰气的恨声都在颤抖，伸手指着门外。
“你看见了吧？老夫人平日里就是这么对我的，把我当做府里的下人一样呼来唤去。”
“不管有没有客人在，从来都不会顾及我的脸面。”
“我在她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什么闻家嫡长子，什么当家做主，她就是要我当众出丑，让我难看而已！”
闻杰端起桌上的酒壶，仰头喝了起来，哈哈的笑着。
声音里除了癫狂还有歇斯底里，更多的是深深的绝望。
“几十年了，几十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告诉我，如果换成了你，你会怎么做？”
“凭什么我就要逆来顺受的看着季老夫人的脸色过日子！”
王昀之插不上嘴，他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闻杰在闻府里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闻杰豁出去了一样，不停的往嘴里倒酒。
王昀之就站在旁边看着，看见他要撞着什么了，才走过去扶他一把。
直到最后，酒喝完了，撒气也撒完了。
闻杰瘫坐在了椅子上，双眼无神，可是嘴里依旧念叨着。
“当初我也想要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无忧无虑的。”
“什么闻家不闻家的，那都是莫须有的东西，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日子过得还没有穷人快乐。”
“我也养花，也摆弄什么精贵的花草，可是那些不过就是为了让我记得我是闻家的嫡长子。”
“我是个有身份的人，才想着要去弄文玩墨。追求什么高雅的情操。”
“现在想想，那些都是假的，都是我在自欺欺人！”
闻杰说道最后高喊了一声，脸上已经飘起了红晕，明显是酒劲上来了喝醉了。
王昀之拉过了一张椅子就坐在他的对面，安安静静的听着他说话。
这些话闻杰从来没有当着他的面说过。
他们之间虽然是好友，可是却也陌生。
王昀之明白自己所了解的闻杰，那也不过就是他想要别人以为的自己。
真正的闻杰或许就是现在的样子。
“会吟诗作画那又怎么样？在老夫人的眼里我就是玩物丧志，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我还没有办法有孩子，连医仙求元都说没有办法。”
“我就已经是个废人了！老头子根本就没有将希望放在我的身上。”
“你都不知道，得知沈青衔有了孩子，还是一个男娃娃的时候，他有多高兴。”
“只要将沈青衔认祖归宗，带回了江南，闻家也就不算是断后了！”
闻杰的声音满是苦涩，说着说着脸上就留下了泪水。
“在府里老头子根本就说不上话，不然我何至于过成这个样子？”
“一个嫡长子，过得日子猪狗不如，现在又要将闻家交给一个什么都不知道黄毛丫头。”
“你叫我怎么甘心？我做牛做马了大半辈子，现在只能够看着一个小辈坐享其成？”
闻杰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双手扶住了对面的王昀之。
他呵呵一笑，踉跄着站起身来。
“反正我也得不到闻家了，那我就毁了。”
“我这么多年受到了对待，我全部都要还回去！”
刚刚说完，脚下一绊，闻杰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手中的酒壶里，没有喝完的酒也全都撒了出来，房间里飘散开来一阵浓郁的气味。
“丁鹰，进来帮个忙。”
王昀之皱了皱眉，赶紧俯身过去扶起他。
门外的丁鹰听见声音了赶紧推门进来。
两个人扶着醉倒的闻杰放回到了床上。
王昀之开口吩咐“让人去煮一碗醒酒汤过来。他喝了太多的酒了。”
丁鹰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王昀之看着昏迷不醒的闻杰，心中叹息。
伸手帮他盖好了被子，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闻杰抓住了手腕。
王昀之一愣，扭头看着他，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就在王昀之以为闻杰是醉糊涂的时候，他开口了。
“昀之，要是……我……真的做了会后悔的事情……”
“你记得一定要拦住我……”
再说这句话的时候，闻杰的脸上满是郑重其事。
他的声音很轻，却是让王昀之当即就红了眼眶。
“好，我们是至友啊，我怎么会眼看着你误入歧途呢？”
听到了满意的回答，闻杰这才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王昀之强忍着情绪走到门口，在关上门的那一刻。
他伸手撑在门框上，无声的哭泣着。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闻杰最后说的那句话一直都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会遭到如此对待。
闻杰依旧没有变，还是那个与他志同道合的好友。
只是变的是这个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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