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日山松开手，放她自己站稳了。
甄小蛮的左手和小臂不见了，像被大力扯断，断骨白惨惨的露在外边，半边衣袖尽是斑驳的血迹，平素爱咋乎的小丫头这回却没有喊痛，只是抬眼看我，又回头望向洞口，催促道，“快走啊，那个疯子马上下来了。”
从一开始相识，她好像就不怎么爱听她们老大的话，恢复记忆之后好像更反感和疏离晓山青了，或许当年她被掳走改造就是晓山青的手笔，只是她命大成功长生了而已，她现在完全知晓了关于自己的前尘往事，对晓山青的称呼更是变成了“那个疯子”。
看来不论对于我们还是他们自己人，晓山青的行径都确实算是个疯子。
我站起来，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忍不住替她痛起来，这丫头稀里糊涂活过几十年，论心智还只是孩子，林若薇不说拿她当亲妹妹么，又怎么忍心下这么狠的手？
我有些愤怒，冷声问道，“手怎么回事？姓林的伤了你？！”
甄小蛮没回答，张日山看向裂缝下的洞口，两个人都有一丝紧张。
“不，是那个人模人样的疯子，二话不说就要杀了这姑娘，是那个女人拦了拦，我看她跟你们很熟，就顺手抓住带下来了。”
原来是晓山青动的手，我压住心里的火，从包里快速翻出医药包，把所有止血消炎的伤药全给她敷上，然后用纱布裹好。
甄小蛮疼的全身都在发抖，还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她是长生者，身体受伤可以快速修复，但她的断手估计很难长出来了，她只是长生，并没有成仙，断肢再生已经触及神的领域，不是人身所能了。
就这样丢了一只手，我想问她值不值，想了想又把这句欠揍的话咽回肚子里，事到如今再说些占了便宜又卖乖的话，实在太没人性了。
张日山望向脚下的洞口，低声问道，“他们下去了？”
我白他一眼，这还用问么，有眼看就知道了，“你也没说不能下去。”
张日山沉默一瞬，接着叹口气，“纷纷世事无穷尽，茫茫天数不可逃。甲子维夏，余岁成殛，始出水石，终见金铁，我原本以为八爷的谶语应在甲子年，我们还要蛰伏许久，看来是跟地图一样，从起卦那时算起，同样满六十年一甲子之期而已。也好，就借你们诸位的光，将所有的事毕其功于今日，或许我们也再不用守在这里暗无天日的煎熬了。”
看来这底下的东西与地图并不是同一时期交代给张日山，但八爷起卦算出来的甲子应该是同一时间，所谓一事不烦二主，冥冥中早有定数，这里所有的烂摊子一早打算好扔给不请自来的我们。
张日山抓起一根绳子，作势要下去，我连忙拦住他，“等一下！我们之前做的约定是解决眼下这次危机，包括菌丝泛滥成灾和小人逞奸作坏，可不包括应对这盒子下面的东西嗷！”
张日山听了似笑非笑，“按道理来讲，是的，但你们来都来了，不一定想躲就能躲得过。再说到目前为止，你们还没什么办法处理追上来的这些东西吧，看不到你们的成绩，我的诚意也到此为止。就算遇见什么，也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们。”
我原先打算的是无论如何先离开这里，既然这底下所有的出路俱已堵上，晓山青同样插翅难飞，我们完全可以脱身之后再来对付他们，将他和他的菌人全部围困，最简单的办法是组织好人，全副武装，背着火焰喷射器一路烧下来，来个地下BBQ。
但现在我突然改了主意，张日山说的有道理，有些事不是我们想躲就能躲得过，既然遇见了，还不如狭路相逢勇者胜，什么晓山青，菌丝，大怪物，我倒要看看，这个怪物房里到底谁才是最强的那个。
我松开手，“你告诉我，这底下镇压的是什么？”
张日山看着我的脸色，眼神也认真起来，“是你不相信的存在，能颠覆你活在这世间的信念。佛爷把它困在这里，是因为它受伤了，只要它见不到日月，就永远好不起来，还会受地气侵蚀，一日比一日虚弱。”
但它再虚弱也不是我们能直面的，我手里握着的是大殿运行的机关，和晓山青带领的菌人，因为信息缺失，晓山青他们不清楚这底下的情况，我完全可以设饵将他们带进陷阱。
甄小蛮捏着左肩站在那里，我看着她心里一软，对张日山说，“你先带她下去。”
甄小蛮转过身，背对着我们拒绝道，“不用了，你们下去，他们追下来了。”
第一个下来的是两个头的盛小七，他几乎都快被打烂了，从洞口直直的跌下来，浅水里蜿蜒的菌丝立即向他靠拢过去，他撑着爬起来，我还担心我们的友谊到头了，他这会不认我了，结果他咯噔咯噔咬一咬两口牙，顺着水流满地乱爬，把水里的菌丝都吸附在自己身上，活像一只过于淘气在泥水里撒欢打滚的小狗。
我们三个看着没动，我安慰甄小蛮，“别担心，他这是在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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