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妈妈笑了：“你是说赁房子的事？有钱赚，夫人怎会不同意？无非就是叫你们住到前头三排巷子里来，少收你们一些钱罢了。”
“你放心吧，只要你们是干些正经活儿，不做那偷鸡摸狗的事，又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我们夫人是不会赶走你们的。”
“就怕你们好吃懒做，一天到晚净耍嘴上功夫，又在外头败坏我们府里的名声，我们夫人才不高兴呢。”
邹姥姥连忙道：“我们肯定不会干这样的事，郑妈妈，还求你在夫人跟前多为我们说两句好话，可千万莫要让夫人把我们一家子赶走啊。”
郑妈妈虽然给邹姥姥出了主意，却不肯沾手这样的事。
“姥姥可千万别求我，我是跟着夫人在外头行走的，家里的这些事，我插不上嘴，反正姥姥只记住我一句话，好好做事，好好做人，莫要说我们府上的坏话，不然的话，姥姥一家子在这瑶溪城，可就待不下去了。”
郑妈妈就是怕邹姥姥一家子不干好事，所以吓唬吓唬邹姥姥的，邹姥姥却当了真，回到小院里，瞅着两个孙子都睡了，就把方才的事情说给邹老头儿听。
“我的个老天爷啊，那把孩子交给咱们的大娘子也不说清楚，只说这位夫人在城里过上好日子了，有钱得很，她要是早说，这位夫人是将军夫人，我哪敢喊这个夫人的名字，还骂什么小贱人，这不是找死吗？”
邹老头儿吓了一跳：“老婆子，你真的骂了？”
“那可不，那大娘子说的话很不中听，我还寻思着贾山桃是个小妾呢，哪里想得到人家是个将军夫人。”
这可把邹老头儿吓坏了，当即就要回乡下去。
“反正咱们银子拿到手了，一家四口也都有棉袄棉鞋穿，那夫人又赏给咱们米面粮油和肉，咱们来这一趟也不亏，明儿个一早就回家去，往后再也不来了，省得那夫人想起来生气，把咱们抓起来打一顿。”
邹老头儿是个老实人，邹姥姥却很瞧不上他这股子老实劲儿。
“你怕啥？人家那个夫人都没说啥呢，你倒好，自己先想着跑，你回乡下干啥？种地吗？就你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还能种几年地？老头子，按照我的心思，干脆咱们一家子就留在城里算了。”
邹老头儿就更加慌张了。
“老婆子，你疯了不成？咱们在乡下都活不起了，你还要留在城里？城里干啥都要钱，吃的，住的，喝的，就连那柴火都得花钱买，老婆子，咱们哪有这么多钱啊！”
“你以为二十两银子很经花吗？你算算看，就算你能用二十两银子在城里赁个房子，又买上吃喝，可小孙子那身子，不得经常看病抓药？”
“光是算一算，我就知道这二十两银子存不住！咱们在乡下，有自己的房子，还有地和菜园子，光是吃喝这一项上就能省下不少钱，省下来的这些钱干啥不好啊……”
邹姥姥已经听够了自己老伴儿的抱怨，当即就打断了他。
“你还能种几年地？等你种不了地了，这俩孩子咋办？那大孙子是个傻子，咱们还能卖给人牙子赚点钱，小孙子还得给咱们家里传宗接代呢，那可得好好养活着。”
邹老头儿愣住了：“啥？你要卖掉大孙子？老婆子，你可不能干这丧良心的事啊！”
“行了，你别瞎嚷嚷了，什么丧不丧良心的，咱们卖了他，他还能有一条活路呢，我呀，这干的事，都是为了家里人好，要不是我掐死了咱家的傻媳妇儿，她生个孩子得遭多少罪啊？”
邹老头儿已经全身僵硬了：“儿媳妇是你掐死的？你不是跟我说，她是难产活活疼死的吗？”
“我没说谎啊，她就是难产，”邹姥姥撇撇嘴，很不以为意，“先生下两条腿，好不容易挤出下半个身子，我扒拉看一瞧，是个女娃娃，女娃娃都是赔钱货，生下来也没啥用，我就干脆拽着那个女娃娃的腿，把孩子拽出来了。”
“没想到这一拽，那个傻子疼得嗷嗷叫，我瞧着她出了那么多血，寻思着她也活不成了，那还不如掐死她，叫她少遭点罪呢，老头子，我这也是为了她好啊……”
邹老头儿面露惊恐，身子不住地颤抖，好半天才回过神。
他像是不认识邹姥姥一样，瞧着邹姥姥好像很得意的样子，忽然之间就高高举起了胳膊，照着邹姥姥的脸就狠狠地打了下去。
“你疯了！”邹姥姥捂着自己的脸，恶狠狠地瞪着邹老头儿，随即就扑上来，对着邹老头儿又撕又咬，“你个糟老头子，竟然敢打我！你等着，我叫我娘家弟弟和侄子揍死你！”
“上回我那几个侄子把你打得躺在炕上一个月没下得了地，我还以为你这个糟老头子长记性了呢，看来还是打得不够重！”
邹老头儿任由邹姥姥撕扯，直到听见里屋有动静，似乎是小孙子醒了，才一把将邹姥姥推到了地上。
“老婆子，这么多年以来，我寻思着我是你们家养大的，任由你和你娘家弟弟欺负我，就是为了报答你们家的恩情。”
“我种地干苦力，把攒下来的钱都交给你，你拿着这个钱奉养你爹娘，帮着你弟弟娶媳妇养孩子，我都没啥怨言，这是我该做的，可千不该万不该，把儿子的保命钱也给了你娘家兄弟。”
“你娘家兄弟连孙子都有了，他们自己有手有脚的，还不能赚钱养活自己吗？你倒好，一个劲儿地贴补娘家，连自己儿子的死活也不顾了，你还是个当娘的吗？”
“我去要钱，被你娘家兄弟和侄子打得半死，你却一句话都不为我说，好，我认了，只当是我自己倒霉，儿子死了，也是他的命不好，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动手掐死儿媳妇和小孙女！”
“你干下这样丧尽天良的事，老天爷容不下你！我也容不下你！明儿个我就去县衙报官，既然我治不了你，那这天底下总有能制得住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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