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化玻璃映出诡异的光影。
侯集赤身裸体地躺在地上，全身涂抹的鲜血在地面洇开一具人形轮廓。
他像是陶醉在梦境里，眼神迷茫而畅快。
那条金毛犬正专注地舔舐着他的身体，猩红的舌头将每一滴血珠都卷入口中。
赵休的阴影蛰伏在角落，无声地观察着九宫格内的景象。
七具白玉般的骸骨在无影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那是将人类颅骨嫁接在扭曲动物骨架上的畸形造物。
每根骨头都经过精细处理，去皮、脱脂、漂白，最后被打磨得如同艺术品般晶莹剔透。
当金毛犬舔净最后一滴血珠，侯集温柔地搂住它，手指穿过浓密的金色毛发。
一人一犬拥抱在一起，他的脸颊细细的摩挲着大金毛的皮毛，就像依附着亲密的爱人。
赵休看到一具骨架旁竖立的铭牌。
芈玉：13岁，第17次手术失败...
详细的手术记录密密麻麻的写了厚厚一个文档，还有这具骨架生前的照片。
那是个一只左眼睛失明的小姑娘，她扎着两个羊角辫，脸上还有一些雀斑。
从最初被领养的喜悦，到后来的痛哭，恐惧， 麻木，直至绝望。
然而没有发生任何奇迹，也没有人来救她，她的头骨上有两只弯曲的山羊角。
赵休再次转过头，他注意到大金毛反常的细节，那舌头过于肥厚。
犬类的舌头应该更薄更长才对。
而且金毛眼眶周围布满精细的缝合线，它全身皮毛呈现出不自然的生长纹路。
这分明是植皮手术的痕迹。
最后一个隔间里，那只海象呆滞的眼珠转动着，在它臃肿的皮下，隐约可见人类骨骼的轮廓。
那些脂肪层像是被强行注入的填充物，将扭曲的骨架撑成海洋生物的形态。
如果把这层脂肪剔除掉，想必剩下的骨头也和这七具标本一模一样吧。
“诡可没有人恶心，你伤害到我了。”
赵休的身影慢慢立起来，蛟龙的阴影在他脚下翻涌，一条黑龙破影而出，托着他缓缓升至密室中央。
侯集从病态的陶醉中猛然惊醒，瞳孔骤然收缩，一个少年正踏着阴影凝聚的蛟龙，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你......"；
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刚挤出一个字音，就被少年竖起的手指打断。
"；嘘。"；
赵休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我不喜欢听你说话。"；
湿润的触感突然贴上侯集的脸颊，那条金毛犬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机械地舔舐着他的冷汗。
隔壁玻璃舱里的海象发出驴鸣般的哀嚎，臃肿的身躯却像被钉在原地。
赵休这才发现，那具躯体早已被做成了蜡像，只有零星的血肉还在勉强维持生命体征。
混着血丝的泪液正从海象浑浊的眼眶里汩汩涌出。
"；咔嚓！"；
影子的利爪击碎钢化玻璃，晶莹的碎片如雨坠落。赵休蹲下身，对上那双流泪的眼睛。
挂在舱壁的名牌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蒋倪儿：15岁....】
是她，是白房子那个不会说话也听不见的小姑娘，大古偷偷喜欢的女孩。
原来这四年来，她一直被囚禁在这里。
"；嗯，是我。"；
赵休将嘴唇贴近她耳畔，"；春风之家来的。"；
当影子触碰到海象躯体的瞬间，汹涌的情绪如海啸般袭来：绝望的黑暗、撕心裂肺的痛楚、焚尽理智的仇恨......
还有，在感知到故人时迸发的那一丝微弱的欣喜。
赵休沉默地绽开一个笑容。
他记起来了，孤儿院的人是怎么称呼这个小姑娘的，虽然赵休和她之间并不熟悉，但是他们毕竟在那所房子里一起生活了十四年，所以他们见面的次数还是很多的。
春夏秋冬之时，偶尔会在白房子的走廊里或是在饭堂，有人就会在漂亮的女孩耳边大喊：倪儿。
他们喊完看着女孩茫然的眼睛，然后哈哈大笑，大古叫的是最多的。
赵休似乎也叫过。
“倪儿，一切都会好的。”
赵休的影子的触须温柔地抽离那些痛苦，将欢愉与希望一点点注入姑娘的身躯。
渐渐的海象那刺耳的叫喊也停下来了，脸上血迹斑斑的泪痕，静静的流淌。
赵休的手掌轻抚过冰冷的海象皮肤，声音像在哄睡一个婴儿："；别怕，别怕，睡着就好了......"；
圆滚滚的身躯渐渐停止颤抖，血泪干涸的面容上，终于浮现出久违的安宁。
当影子吞噬掉海象最后一点残躯时，赵休轻声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但，对不起。"；
他的目光扫过其他玻璃舱里的白玉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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