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峥这一昏迷,就是次日傍晚才醒。
梦里走马观花,他目睹了前世一切,醒来时,面上一片湿意。
“三少爷,您可算是醒了!”
引泉站在床边,一脸担忧。
秦峥盯着他许久,他来到镜前,看着映出的人影。
许久,都没有动作。
秦峥想起他前世死时的一幕,杨玉徽存了同归于尽的想法,崖边风雪厚重,秦峥一剑刺中他心脏后,杨玉徽又几番挣扎,诱着秦峥来了崖边。
秦峥又岂会不知杨玉徽的打算?
可那时,他听到了一声爹爹。
是一道稚嫩的男声。
不是郢哥儿的声音。
秦峥想,或许是到了他还债的时候,所以当杨玉徽的匕首刺进他肚腹时,秦峥没有躲。
最后二人一同坠崖。
镜中的人眉目苍凉,体会过前世坠崖,他更无法释怀当年对江令窈所做的一切。
引泉被秦峥赶了出来,他担心极了,不禁问观言:“对了,那天三少爷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事?”
观言支支吾吾,“我答应了三少爷,不能说的。”
引泉叹了声气。
引泉从小就来伺候秦峥,原本流溪也跟他一起的,后来流溪手里不干净,还被世子爷逮住了,流溪就被赶出了武安侯府,新买来的小厮观言顶替了流溪的位置。
屋里,门开了。
秦峥一身月牙白长衫,长身鹤立,他眯了眯眼,还不太适应外面的烈阳。
“三少爷,小的说您今日感染了风寒,去不了国子监,已经跟世子爷说了。”
秦峥嗯声。
观言又轻咳一声,“对了,三少爷,西溪堂那边……谢小姐今日没来,说是以后都在谢府上课了。”
话落,秦峥眼皮微动。
“都下去。”
“是。”
周道叙回来的,比他还要早。
秦峥嘲讽一笑,他输了,从头到尾,他输的彻底。
-
谢府。
新请来的夫子还有三日才能来授课,徽宁也就先学着别的。
谢迁还特意去找了一位从前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教妹妹世家贵族的关系往来和管家之术。
那老嬷嬷从前是宫里伺候赵皇后的,后来腿脚旧伤不利索,得赵皇后恩准出宫了。
得知是来教长公主的未来准儿媳,陈嬷嬷十分用心。
从早学到晚,徽宁累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从盥室沐浴出来后,便软绵绵靠在软榻上假寐。
芸豆趴在徽宁脚下。
秋竹端来了徽宁的晚膳。
三菜一汤。
“小姐,先用膳吧。”
徽宁披上袍子,趿着鞋过去,小姑娘干透了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挽好,她细颈微垂,仪态说不出的好看。
秦崤就是这时来的。
……翻墙进来的。
秋竹吓了大跳,连忙悄悄关上门退出去。
徽宁眼中震惊,“你怎么现在来了?”
秦崤:“你说的,我想你了,可以来看你。”
徽宁一时无话可说。
秦崤又补了一句,“我们今天都还没见过面。”
徽宁脸色微红,“你先转过去。”
秦崤皱眉,打量她全身,徽宁直接上前把人转了过去。
芸豆嗅着秦崤的味道,围着秦崤转来转去,疯狂摇着尾巴。
徽宁连忙低头检查自己的袍子,还好都穿着整齐。
“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秦崤转身,直接就握住徽宁的手,“先吃饭。”
他手掌比徽宁要大不少,全部包裹住,没留一点缝隙。
徽宁眨了眨眼,眉目带笑,“你吃饭了吗?”
秦崤牵着人到桌边,“陪你吃。”
徽宁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了蜜糖里,她菱唇微抿着,下巴轻扬,“我今天学了可多的东西了。”
秦崤眉梢微挑,煞有其事地嗯声。
“徽宁最厉害了。”
徽宁嘴角弯起。
有秦崤在身边,徽宁吃饭都有意思多了。
秦崤待不了太久,陪徽宁说了会话,临走之前,没忍住又抱了会她。
“我明天再来看你。”
徽宁咬唇,“不用每天,万一被哥哥发现了怎么办?”
秦崤吻了吻她发顶,“怕什么。”
秦崤不怕,但徽宁怕啊,她抠玩着秦崤胸前衣领的暗竹刺绣。
“我都困了。”
秦崤:“那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徽宁瞪大眼:“不行!”
秦崤眼眸微眯,“为何。”
徽宁说什么都不答应。
秦崤等她洗漱完,盖好被子后才离开。
徽宁还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没动,她抱着软被,万一她睡姿不雅或者说了梦话,那多难为情呀。
芸豆趴在了床边陪徽宁入睡。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徽宁从刚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如今逐渐上手,谢迁直接给了妹妹几家铺子让她去试着管理。
小谢老板整日忙得不可开交。
好几次秦崤来看徽宁时,徽宁都早早就睡了。
她睡姿乖巧,也不乱动,让人极为省心。
秦崤勾着唇,手指虚空描摹着她侧颜。
秦峥自从那晚试图接近谢府后,就再没有别的动作了。
像是一夜之间就变了个人似的。
秦堑以为是秦峥受了大打击,安慰他:“行了,你这模样别叫大哥看到了。”
秦峥笑笑,眼底深处藏着惘然,“没什么,就是觉得现在也挺好的。”
秦堑皱紧眉头。
“我感觉你好像变了。”
秦峥摇了摇头,“二哥,人总是要变的。”
如今的一切,秦峥已经很满足了。
感念老天爷,秦家父兄们都还活着,窈窈……徽宁她也还活着。
活着,比一切都还重要。
秦崤自然也察觉到了秦峥的异常,从国子监出来后,兄弟俩并肩而行,秦堑被太傅留下来补习课业了。
一路寂静无言。
秦崤翻身上马时,秦峥的声音自后方而起。
“大哥,人生所求,并非事事如愿,我现在已经满足了。”
秦崤平视前方,眉目幽然,“秦峥,没有下次了。”
秦崤没回武安侯府,而是直接去了谢府。
今日放榜,谢迁不出所料夺得会元。
三日后的殿试里,谢迁被钦点为状元郎。
大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
武安侯府世子爷秦崤,与状元郎亲妹谢徽宁的婚事也流传至京中各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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