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山院山门向外十里，一处繁荣的小市集在夜色里灯火闪耀。
酒菜档次最好的“出云楼”某间雅座内。
两个身着仙徒服饰的年轻人，正对坐在青梅酒煮开后散逸的香气中交谈。虽然方亦未必能认出来，但他们却正是其师门同窗无疑。
“可惜了郑少那手精彩的推波助澜，没想到居然还是被姓方的给挡了下来。”其中一个年轻人涮洗着酒盏道。
“呵，没什么可惜的。”
对面的郑姓年轻人轻笑着摇了摇头，“区区一点小手段罢了，能获得那般成效，我已经非常满意。更何况，这结果其实也在我的算计之中，柳兄说他挡了下来，在我看来却不然。”
“哦？愿闻其详。”柳姓年轻人请教道。
“常言道：盛名之下无虚士。我岂会没有考虑到方亦确有真材实料的可能？”
郑姓年轻人把玩着酒盏笑道，“故而今日之事，实则只为助长其嚣张气焰，促使他与师门众人隔阂对立！往后再稍微运作一番，方亦孤僻张狂、桀骜难驯的声名将会更加远播在外，那些试图招揽他的世家宗门派人前来求证风评之时，又如何能跳脱出此间你我同窗的观感评价？”
“我明白了！郑少一开始算计的就是师门众人，从而间接打压方亦，此乃……”
柳姓年轻人稍作思忖，拍手吹捧道，“此乃涸泽而渔之策。高明啊！‘涸泽而渔’本是祸事，郑少竟能如此灵性运用、化为良策，实在是令愚兄叹为观止。”
“好说、好说。虽未尽全功，但已作出足够铺垫，那姓方的跳不出我的手掌心。”
郑姓年轻人目光中掠过一丝阴狠道，“哪怕他名登‘青云榜’，也只会爬得越高、摔得越惨！你我皆是世家子弟，深知那些难以为用的人才会有什么样的可悲下场。”
柳姓年轻人点点头：“不错！家父也曾和我说起过，几年前有个不知死活的星区状元，竟敢自恃才能、在几个世家之间周旋，妄图抬高身价，最后被惹恼的某家废了个彻底……如今既已做好铺垫，又有你我两家从中作梗，方亦若无人问津倒算他走运了。”
“嘿，怎会无人问津？不还有个刘家的蠢货坚定不移么？”郑姓年轻人冷笑。
柳姓年轻人一怔，随即笑道：“哈哈哈，郑少连这都算计到了，真是厉害。那姓方的若知道会招惹上郑少，必然痛哭懊悔染指了李瑶儿。”
郑姓年轻人脸色一僵，将酒盏拍裂在桌上冷声道：“柳兄！你莫非竟以为……我郑昊，是会为了区区一个贱人而动干戈的狭隘之辈吗？”
“呃——？郑少莫要动怒，是我柳元一时孟浪失言，切莫怪罪。愚兄这就自罚三杯，还请原谅则个。”
柳姓年轻人连忙做足诚恳赔罪姿态，心中却是腹诽：既然不是，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好好说不行吗？要不是你郑家掐着我柳家丹材的运输命门，鬼才搭理你。
似乎是察觉到对方的想法，郑昊哼了声道：“柳兄别忘了，当初那方亦宁可将‘改进小型炼化炉’的图稿赠予经营矿铁为主业的刘家，也不肯接受你柳兄的高价求购。”
“哼！我怎会忘记。此事至今想起，还如鲠在喉。”
柳元闻言果然色变，愤恨切齿地说道，“那等有益炼丹之物，若把持在我柳家手中，至少可将多种下品丹药的利润提高两成！结果那姓方的软硬不吃，宁可让刘家当做寻常器具贱卖，也不肯让我以万金买断，还因此导致我饱受家中族老斥责办事不利。”
郑昊继而眯眼淡漠说道：“我郑家已经连续招揽了这几届的多名状元之才，再多一个方亦，于郑家而言仿如鸡肋。此前这些动作，不过是为了防范其他竞争世家有所需求，而略作牵绊打压。若是柳兄不愿如此，那有关之事就此收住，并无不可。”
柳元熟悉眼前这年轻人性子，知道他对方亦的执念绝不像嘴上说的那般无所谓，但刚刚这番话倒也确实没错，自己和方亦的仇怨若要计较，倒更大些。
只不过，看郑昊的脸色，这还存在不计较的选项么？
“郑少你这是还在怪我说错话呀，愚兄这便换上最烈的酒，喝到郑少你消气为止！”柳元说着就要起身呼唤酒楼侍者。
对面的年轻人总算脸色回暖，出言制止之后，便又说起来之后的安排。
……
就在有两位同窗暗中算计自己的同时，方亦正在专注地挥汗忙碌着。
敞亮柔和的夜明云母光芒里，一个慵懒柔媚的身影往鎏金炉里添了些丹粉，而后在沁竹编造的凉床上如水般软化摊开，嗔怨地开口道——
“还以为你今夜躲来我这，是想求些抚慰……结果却是要抱着笔墨纸稿过上整夜吗？”
“嗯啊，云秀姐你这雅舍比仙徒寄宿的院落可凉爽多了，别说还有这味丹方的清香，凝心静气、醒目提神的效果直达圣品，我仿照试配的那些简直望尘莫及。”
跪伏在案旁的方亦头也没抬，嘴里回应着、手上则把刚画好的又一张图稿晾到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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