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她不安的是自己的身子。自入贾府以来,她常年服药,病情却不见好转,反而日渐沉重。王夫人为她请医煎药,关怀备至,可每次服了新药,她总会难受好一阵子。
这日,黛玉又觉不适,请来的大夫开了方子后,王夫人特意留下他询问病情。
“林姑娘这是先天不足,又添了忧思过度,需要好生调养。”大夫捋须道。
王夫人叹道:“这孩子心思重,我这做舅母的不知如何是好。听闻白薇安神效果极佳,可否加入方中?”
大夫犹豫道:“白薇药性较烈,林姑娘身子弱,恐怕...”
“不过是偶尔服用,应无大碍。”王夫人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只要能让她睡个安稳觉就好。”
大夫不敢再争,只得在方中加入了白薇。
这一切,黛玉浑然不知。她只觉近日服用的汤药越发苦涩,服用后常感心悸气短。但她不愿给人添麻烦,始终隐忍不言。
与此同时,王夫人开始在各处暗示黛玉体弱多病、性情孤僻,不适合做贾府媳妇。薛宝钗却因端庄贤淑、善于持家,越发得贾府上下欢心。
这年元宵,贾府大摆筵席。黛玉独坐一隅,看贾母携着宝钗说笑,王夫人在一旁满面春风,忽然明白了自己在贾府的处境。
原来那些若有若无的冷遇,那些恰到好处的疏忽,那些越吃越病的汤药,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孤立。只因为她姓林,是林如海的女儿。
焚稿断情
又一年春暮,黛玉病得更重了。
这日,她强撑病体,将往日诗稿一一翻阅。那些诗词,记录着她在贾府的点点滴滴,有与宝玉共读西厢的甜蜜,有葬花时的感伤,更有无数个不眠之夜的孤寂。
“姑娘,该吃药了。”紫鹃端着药碗进来。
黛玉看着那碗黑乎乎的汤药,忽然问道:“这药方是谁开的?”
紫鹃一愣:“是王太医开的方子,太太亲自过目后让厨房煎的。怎么了姑娘?”
黛玉摇摇头,接过药碗,却在紫鹃转身时,将药悄悄倒入窗台上的花盆中。
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那封信。信上除了嘱托,还详细记录了他在盐务清查中发现的疑点:盐课亏空与京城某权贵有关,而他怀疑自己遭人暗算。
“玉儿,若爹爹遭遇不测,定与王子腾有关。此人心狠手辣,斩草必除根。你务必小心王家的人,尤其是你二舅母...”
当时年幼,她不解其意。如今想来,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窗外传来锣鼓声,宝玉和宝钗的婚期将近。黛玉心如刀割,却也有一种解脱之感。她取出父亲的信,就着烛火点燃。
“姑娘!”紫鹃惊呼,“这是老爷的遗物,为何要烧?”
黛玉看着信纸在火焰中蜷曲、变黑,轻声道:“有些东西,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她又将诗稿一一投入火中。这些诗词记录着她对宝玉的情意,也记录着她在贾府的点点滴滴。如今,都不重要了。
火光跳跃,映着她苍白的脸。她想起这些年在贾府的种种:王夫人表面慈爱实则冷漠,用药一点点损耗她的健康;周瑞家的故意最后一个送宫花给她;王熙凤克扣她的用度却说是账房紧张;还有那些若有若无的流言,说她小性儿、体弱多病...
这一切,原来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只因为她是林如海的女儿,因为父亲触动了王子腾的利益网络,因为她的存在可能有一天会威胁到王家的地位。
“紫鹃,”她轻声唤道,“我死后,你将我这些年的医案和药方好生收着。若有朝一日...罢了,不会有什么那一日了。”
紫鹃哭道:“姑娘何出此言?您好生将养,一定会好起来的。”
黛玉摇头,望向窗外。春光正好,桃花盛开,可她再也等不到下一个春天了。
就在宝玉大婚的喜庆锣鼓声中,黛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支枯萎的白海棠,那是周瑞家的当日送来的宫花中,最素净的一对。
白茫茫大地
黛玉死后不久,贾府忽然遭逢巨变。
王子腾因结党营私、贪腐枉法被弹劾,皇上下旨查办。随着调查深入,他操纵盐务、陷害忠良的罪行一一浮出水面。林如海当年的死因也被重新调查,证实是被人长期下毒所致。
贾府因与王家姻亲关系受到牵连,被抄家问罪。昔日繁华转眼成空,贾母在惊惧中病逝,王夫人锒铛入狱,宝玉出家为僧。
一场大雪覆盖了荣国府的断壁残垣。紫鹃带着黛玉的遗物准备离府,在整理物品时,她发现了黛玉珍藏的一个小匣子。里面整齐地叠放着这些年来黛玉所有的药方和医案记录,还有一本薄薄的册子,记录着每一次服药后的反应。
册子的最后一页,是黛玉娟秀的字迹:
“药方存此,非为翻案,只为真相。爹爹一生清廉,为国除弊,却遭奸人毒手。玉儿无能,不能为父申冤,唯愿后世之人得知,在这锦绣丛中,也曾有过风刀霜剑。”
紫鹃泪如雨下,这才明白黛玉早已察觉真相,却为保护身边人而选择沉默。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昔日荣国府的雕梁画栋,也覆盖了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在这白茫茫一片中,似乎一切都归于平静,只有那本薄薄的册子,默默诉说着一个少女短暂而悲剧的一生。
远处,一座新坟静静立在雪中,坟前没有墓碑,只有几株残败的白海棠,在风雪中轻轻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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